雲昭昭在永麟殿内睡了一夜,早晨服侍的宮女進來,她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流霜!汀雪!”
雲昭昭驚喜不已,經曆了昨天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疲勞,現在看見兩個丫頭,她是由衷的高興。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已俨然把她們當成了自己人。
流霜精明能幹,性格直爽,和她很是投緣,又比她小不了多少,便成了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雖然在外人眼裡她們主仆有别,但在雲昭昭心裡已經把她當成了她的夥伴,而且她私下尋思着,等流霜再在宮裡陪自己一兩年,就為她尋個好的夫家、好的歸宿,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她甚至能想象将來跟流霜提及這件事的時候,流霜一定會既不好意思,又愠怒地說自己想陪在小姐身邊一輩子,那樣她就能找到機會好好逗趣她一下。
與流霜的開朗不同,汀雪的性子則要沉靜許多。她比流霜還要小兩歲,據說她是雲昭昭原身很小的時候,母女倆外出在街邊遇見的一個小乞丐,柳氏可憐她,又看她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便收留在了府裡。
比起流霜這種從外面買來的丫鬟,汀雪則算得上半個家生子,她雖然年紀小,不善言辭,性格又有些羞怯,但雲昭昭看得出來,她很懂分寸,甚至比流霜還聰明許多,還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穩重與成熟。如果自己有這樣一個妹妹,她倒并不會讨厭……
這兩個丫頭一靜一動,性格互補,又一心為她考慮,有她們陪在身邊,雲昭昭覺得很踏實,甚至未來在宮裡要應對的挑戰也不那麼令她害怕了。
流霜一大早見了雲昭昭也很是激動,她甚至有點感傷,聲稱小姐的“出嫁”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才隔了一天而已。
雲昭昭則趁機調侃了她幾句,說她肯定是自己想出嫁了,還問她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子,她如今是貴妃了,理應幫她全京城張榜物色。
流霜從未被這麼直白大膽地詢問,果然如雲昭昭所料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甚至還鼓着腮幫,一副惱羞成怒,受了調戲的樣子,這令雲昭昭心情大好,忍不住又逗了她幾下。
二人正嬉戲逗笑着,汀雪站在一旁,出聲提醒道:“小姐……啊不,貴妃娘娘,該梳妝了,今日您還要去面見太後,若是遲了就不好了。”
雲昭昭這才收斂,她看汀雪今日穿了一身淺桃紅色的宮裝,既大方又嬌俏,便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嗔怪道:“你這丫頭,怎麼才一天不見就和我生分了,穿得這麼俏,說話卻老氣橫秋的!咱們說好了啊,雖然現在進了宮,但以前是什麼樣,現在便還是什麼樣!”
汀雪連忙躲閃,小心翼翼地說:“可是小姐,宮裡面規矩多,要是讓人家聽見了,又要編排咱們的不是……”
“怕什麼,”雲昭昭讓流霜和汀雪為自己梳頭,滿不在乎道,“隻要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們兩個!”
“小姐……”
汀雪欲言又止,沉默地将一支紅珊瑚修翅玉鸾步搖插到了雲昭昭的發髻上。
雲昭昭察覺不對,便問:“怎麼了,難道真有人一進宮就給你們倆難堪了?”
流霜接過話替她答道:“倒沒有人敢為難我們倆。隻是奴婢和汀雪聽說了昨晚的事,有些替小姐擔心。”
一聽到昨晚二字,雲昭昭立馬警覺,但仍面不改色道:“昨晚怎麼了?”
流霜說:“小姐,奴婢們一大早就聽說,昨晚陛下沒有來永麟殿同小姐行合卺禮,而是……而是去了易答應那裡。現在整個宮裡已經有人開始傳陛下并不待見小姐,如此大費周章的迎小姐入宮,隻是為了做給老爺看的。”
雲昭昭立馬松了口氣,看來昨晚周徵的突然到訪,以及永麟殿裡的那一點小插曲并沒有其他人注意。
她心情不錯,笑着又挑了兩隻宮花绾在發髻上,甚至連早上禦膳房端來的甜得齁人的糖蒸酥酪也多吃了好幾口。
但在流霜和汀雪看來,雲昭昭的表現和笑容都甚是詭異,她們想起來曾經有一回小姐生氣到極點就是這種反應,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害怕。
流霜以為她在為昨晚被趙昶冷落而生氣,連忙勸道:“小姐,這宮裡面嚼舌根的人多,他們說的話你可千萬别在意,既然進了宮,以後的日子還長,陛下遲早會把小姐放在心上的。”
結果雲昭昭卻說:“我還擔心他把我放在心上呢,這樣挺好的。”
流霜一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心想,完了完了,小姐已經生氣到這種程度了。
正好這時,外間傳來一名宮女的聲音。
“貴妃娘娘,奴婢來遲了!”
不片刻,這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了雲昭昭的面前,她一身女官的衣服,烏黑的頭發妥帖地盤成髻,頭插金雀簪,腕間戴着兩隻大大的金镯子,整個人透着股精明幹練的勁兒。
見到雲昭昭,她的眼睛立馬擠成了兩道月牙。
“參見貴妃娘娘,奴婢名喚逐月,是昭陽殿的女官,以後就由奴婢來替您打點宮裡的一切,您盡管吩咐便是。”
這逐月格外熱情,既是噓寒問暖地詢問雲昭昭在宮裡是否适應,又是打聽她早膳吃了什麼、是否合胃口,甚至還主動向她介紹今日詣拜太後和敬茶時的注意事項。
她如此妥協周全,又精明能幹,似乎任何麻煩的瑣碎事都難不倒她,這宮裡大到養心殿的禦前太監,小到浣衣局的宮女,好像沒有誰是她不認識的。
流霜聽了後越發自慚形愧,忍不住在一旁感歎,“什麼時候奴婢能像逐月姑姑這樣厲害就好了。”
逐月則客氣道:“霜姑娘還年輕,這才剛進宮呢,急什麼,這三宮六院,六局一司的門道多着呢,有空我再慢慢教予你。”
流霜受寵若驚道:“謝謝姑姑!”
她說罷便感激地想要行禮,卻被雲昭昭叫住。
“流霜。”
叫住她後,雲昭昭卻吩咐逐月道:“逐月,時候不早了,我得去觐見太後了,你先回昭陽殿吧。”
“啊?”逐月一下子蒙了。
她本計劃着今日陪雲昭昭去太後處,好好表現一番,好得這位新任貴妃娘娘的青眼,沒想到她卻打發自己回去,這讓她一時難以置信,也難以接受。
“娘娘,您難道打算自己去?”逐月問道。
雲昭昭說:“當然是讓流霜和汀雪陪我去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辦。”
逐月這才心裡好受些,但她仍不放棄,甚至跪下說:“娘娘,這兩個丫頭剛進宮,人生地不熟的,觐見太後這等大事還是讓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雲昭昭說:“不必了。剛才你沒來的時候,流霜還一直跟我誇你呢,說羨慕你。你這樣做事穩妥又有人緣的人,我是最放心的。昨日我來的時候聽聞司設監的李公公說昭陽殿還未收拾妥當,先回去幫我盯着那幫司設監的公公們,别出了什麼差池,少了什麼東西。”
她這番話聽上去滴水不漏,但逐月還是感覺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精心栽種的果實一下子被别人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