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珑音蹙眉,是自己先看上的,她并不打算割愛。
正要說話,一道渾厚的聲音自旁側傳來。
“玉娘,放手。這方水粉是衛三小姐先看上,怎可不懂禮數與人争搶?”
衛珑音聞聲望去,随即黛眉蹙得更緊了。
沒想到竟是忠靖公府的陳延,也就是蓮華公主的驸馬。
二表兄上午才議論過陳延外室的事,沒想到這麼快就讓她見到了本尊。
陳延對自己向來都是有求必應,鮮少有态度強硬之時,玉娘看了看衛珑音的臉,頓時委屈不已:“延郎……”
陳延皺眉,打斷她:“放手。”
聲音帶了嚴厲的呵斥之意。
玉娘不敢再拿喬,不情不願地收回手,雙眼含淚地站在陳延身旁,仿佛無形宣誓什麼主權。
衛珑音拿起粉盒,眼神在玉娘和陳延身上打了個轉,轉而将粉盒遞給玉娘:“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這位夫人喜歡,我挑選其它的便好。”
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陳延出聲,他上前一步,神色忐忑地看向衛珑音,“衛三小姐可還記得我?”
衛珑音搖頭:“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是誰?公子似乎認識我,不知公子是……”
她不記得他。
陳延心中難掩失落,拱手道:“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小姐不記得便罷了。”
衛珑音是他年少心動的姑娘,可還沒等他将這份心意宣諸于口,就被威逼着娶了惡婦夏侯蓮。
無人知道這段威逼利誘的婚姻讓他吃了多少苦,好在夏侯蓮已死,再也不用忍受這位歹毒惡心的公主。
玉娘用力攥緊粉盒,延郎是金尊玉貴的公府世子,卻在這位衛三小姐面前做盡了卑微姿态,甚至都不敢自報家門姓名。
等衛珑音踏出百色齋,陳延才敢流露出真情,直直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簾。
玉娘伸手扯了扯陳延的袖口,低語道:“原來我是她的替身。”
玉娘等了半晌,都沒等到陳延辯解哄她的話,他默認了,她一直都是那位高貴小姐的替身,愛而不得的替身。
心裡跟泡了黃連似的酸苦。
與她恩愛纏綿的延郎愣愣地站在原地,滿眼都是剛才離去的那名世家小姐,完全沒有看到她的傷心與難過,眼中仿佛沒了她這個人一般。
玉娘沒了買脂粉的心情,腳步不穩地往外走。
衛珑音站在暗處,見玉娘獨自出來,對青玄使了個眼神,一枚小石子瞬間飛出。
下一刻,玉娘便似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騰摔在地上。
面紗滑落,露出那張與衛珑音三分相似的容顔。
不隻衛珑音看清了玉娘的面容,從鐵匠鋪出來的夏侯觞也恰巧看見了,隐藏在陰影處的俊美面容霎時遍布陰翳之色,周遭溫度無端冷了下來。
當他看見那名跟衛珑音容貌相像的婦人被一名男子扶起時,胸廓間的沉戾之氣已至巅峰。
……
這邊。
喜珠又驚又氣憤,驸馬私養的外室竟與小姐長相肖像,究竟存得什麼陰暗心思。
“……太過分了!驸馬竟能做出這等子無恥的事?”
衛珑音揉了揉眉心,隻覺得喜珠太過聒噪,讓她無法安靜思考,正愁如何将小丫鬟打發走,一擡頭就看見臨街二樓憑欄遠眺的嘉和郡主。
遂吩咐喜珠:“嘉和郡主喜食甜食,去買些紅棗甜糕,比平時多幾分甜,等會兒拿到樓上。”
說罷,便提裙上樓。
夏侯觞冷着臉,低聲對暗衛吩咐了一句什麼,扭頭見衛珑音去了酒樓,遂也悄悄跟了上去。
日影西斜,落日的餘晖傾瀉在嘉和郡主身上,那張圓潤的面龐生生瘦了一圈,嬌俏的面容盡是消愁,曾經天真純稚的小姑娘被困在情愛的執念中不可自拔。
腦海裡不斷浮現出霍安邦疏冷的話。
“郡主,當時救你實乃權宜之計,我并不适合你,還請郡主另擇良婿!”
落水相救之事,已過去數月。但因為穎安王府‘恩将仇報’請旨逼迫霍家娶她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嘉和郡主聽了太多的流言蜚語。
有說,嘉和郡主失了清白,霍家該對她負責。
有說,男子救人就要相娶,霍小将軍救過的人何其多,難道每一個都要娶回家嗎?人家霍小将軍救過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贈以銀兩,也沒讓人為奴為婢。
當父王請求陛下賜婚時,嘉和郡主覺得此舉不妥,也曾勸過父王,但父王執意面聖,她也生出隐秘的歡喜。
萬一真能成呢。
隻可惜,父王就差撒潑打滾了,陛下依舊不同意兩家的婚事。後來,皇家出了天大的醜聞,父王不能在陛下盛怒時去觸黴頭,隻能暫時放棄。
父王說:“囡囡,等陛下心情好的時候,父王再去求求,定讓你嫁給如意郎君,得償所願。”
可她如何忍心父王一把年紀跪在禦前祈求她的婚事,她說:“父王,囡囡想通了,霍小将軍不喜歡我,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強求的果,亦是苦果,我不會嫁給不願娶我之人。”
她說的灑脫,實則一點都不灑脫,根本做不到放下。
她想他喜歡她,愛她。
“嘉和郡主。”一道輕柔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嘉和郡主回頭看向笑意盈盈的衛珑音,“衛姊姊,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