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珠回道:“太子視察東宮工期,突然被掉落的木梁砸傷了右手。若不是身邊親信護衛及時,恐怕就要有性命之憂了。”
在場諸多修繕房屋的工匠,太子身份貴重,自不會站在危險之處,怎就偏就砸中了他?
何況,木梁早不掉晚不掉,為何偏在太子在場的情況下掉落?
這未免太巧合了。
衛珑音直覺夏侯康受傷不是一場意外,但沒有證據,亦不好妄下論斷。
見她沉默不語,喜珠又問:“小姐,可要去探望?”
衛珑音颔首:“備上一份禮,去紫薇園。”
如果可能的話,她隻想盡可能地避開夏侯康。但他受了傷,身為名義上的未婚妻,且又在宮裡,于情于理都要走一遭。
人未至紫薇園,老遠先聞到一陣陣濃郁的紫薇花香。
這是衛珑音第二回來紫薇園,隻是上回來時,非花開時令,沒有見到滿院綻放的紫薇花。
她不禁感歎,果真如夏侯康所言,花開時更美。
一路所過,仿佛置身一片花海,美得不似凡間之景。
“衛三小姐,這邊請。”引路的王公公殷勤得不像話,“殿下見到您,一定特别高興。”
誠如王公公所言,當夏侯康見到登園探望的衛珑音,那張清潤如玉的面容現出肉眼可見的歡喜,仿佛右手的傷痛都消失了。
夏侯康半躺在床榻上,右手臂骨折,束以繃帶木闆固定,懸吊在頸上。
臉上的歡喜之色蓋過了那抹深重的蒼白,他對她一笑:“阿音,你來了,快看坐。”
宮女搬來繡凳放在床邊,衛珑音上前福了一禮,她坐下後,擡眼看向夏侯康,斟酌道:“太子殿下,臣女聽聞殿下突發意外,不知殿下貴體如何?”
“無礙,一點小傷罷了。”夏侯康故作輕松道,但他虛弱到極緻的聲音卻做不得假,“阿音,不必擔心,我很快便會痊愈。”
衛珑音面色未改,并未現出心疼的意味。
幼年時,隻要他心情不好,她便會哄他,哄不好他,甚至會難過的掉金豆子。莫要說眼見他受傷了,眼淚多的能哭倒城牆。
夏侯康心裡很不是滋味,聲音低了低:“阿音能來,我便很高興了。”
衛珑音不喜夏侯康時時刻刻做出親昵之态,仿佛在外人眼中,他們的感情當真深厚如磐石。
她微微蹙眉:“太子殿下,你受傷了,我合該來探望,這是我分内之事。”
我合該來探望,而非我想。
時刻與他劃清界限。
夏侯康自是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他眸色略暗,下一瞬,眼底又溢出一點希冀的光芒:“阿音,明日可還來看我?”
雖有賜婚,但她和他的結局早已注定。
衛珑音不會讓自己給夏侯康一個‘她可能愛上他’的錯覺,莞爾拒之:“殿下需靜養。臣女明日便要學習各種繁雜的規矩禮儀,得閑時恐怕還要去皇後娘娘宮中侍疾。”
這是不會過來的意思。
夏侯康打算利用傷勢博同情也失策了。
曾經那個心軟愛哭的小姑娘終究也變得冷漠心狠了,可這不合常理,哪怕她對他無愛,卻有幼年時的情誼。
哪怕她對他不熱絡,也不該如此寡淡。何況,還是在他們已有婚賜的情形之下。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端坐的少女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紫薇花,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難道她已經愛上了别人?而他請旨降婚橫插一杠,毀了她原本的金玉良緣。
那個人是蘇翰嗎?
比起他和她,她和蘇翰更像青梅竹馬。
當他在宮中掙紮求生時,她已經回到宮外,同小竹馬兩小無猜。
宮中當伴讀的那兩年,或許隻是她被夏侯蓮處處欺負打壓,不得已找他尋求庇護。
他厭惡皇後,自也不喜歡夏侯蓮,宮中無人敢同跋扈的夏侯蓮作對,隻有他會。
“阿音……”
夏侯康想要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又怕真的得到一個‘她喜歡蘇翰’的答案。
賜婚聖旨已下,就算她和蘇翰當真有情,也隻能一刀兩斷。
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可瞧見園中的紫薇花,好看嗎?”
衛珑音愣了愣,垂眸道: “太子殿下培育的花,自是好看的。”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面對夏侯康,遠比面對夏侯觞更不自在。
她沒有久呆,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夏侯康又聊了兩句,便尋借口離開了。
夏侯康沒有挽留,他擡眼望向窗外,那抹翩跹的身影行走在紫薇花海中,步履匆匆,對滿園的花色視而不見。
阿音,你說紫薇花好看,為何不駐足欣賞片刻?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花海盡頭,他方收回目光,默然良久,對身旁的王公公道:“蘇翰早該成親了,蘇右丞當盡快為其擇一美妻過門。”
……
衛珑音回宣儀宮的路上,遇見了一隊巡邏的黑甲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