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
衛珑音已然出了衛府,她坐在馬車上,默默想着心事,結果越想心裡頭越煩亂,索性撩起車簾觀賞邺京的夜景。
冬日的夜晚太過寒冷,街上少有行人,不複白日的熱鬧喧嚣,顯得過于冷清了些。
屋檐下零星亮着的幾盞燈籠尤為紮眼,蕭瑟的寒風,晃動的大紅燈籠,光線隐隐滅滅,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陰森感瞬間席卷全身。
衛珑音的手下意識攥緊車簾,瞳孔微微放大,不太好的記憶瞬息浮現于腦海。
她已經重生了,沒有害過夏侯觞,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會拿人皮燈籠恐吓她。
衛珑音近乎催眠式的說服自己,然而,曾經那些深入骨髓的恐懼卻不是那麼容易消除,某個相似的物件,相似的畫面,就能讓噩夢般的記憶重現。
撂下簾子,衛珑音縮回車内,那些形似人皮燈籠的珠燈被遮擋在視線外,直到手指觸摸到溫暖的手爐,才覺得那股子由心到身的寒意稍許驅散了些。
“快走,離開這裡。”
衛珑音隻想快點回到霍家,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讓她溫暖和安心的家。
馬車快速駛離長街,等衛珑音惶恐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馬車也忽然停了下來。
衛珑音問:“到了嗎?”
喜珠探頭往外瞧了一眼,回道:“小姐,是蘇大公子攔了馬車。”
與此同時,馬車外傳來蘇翰略帶緊張而急促的聲音:“音妹妹,最近可好?”
他想問,為何不願見她。
衛珑音扭頭看向走到馬車旁的蘇翰,說:“多謝關心,我一切都好。”
蘇翰察覺出衛珑音話語中的疏遠冷淡之意,見到她的歡喜瞬間被澆了個透心涼,他沉默了一瞬,又道:“今日端國公夫人在壽宴上的胡言亂語,你莫要放在心上,為這樣的人煩憂不值當。”
衛珑音道:“我知道,她說的話,我一句都沒入耳入心。”
還是那般寡淡的語氣。
蘇翰隻覺得胸口憋堵的發慌,他不傻,自然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所謂的沒入耳沒入心,自然也包括端國公夫人說他看上她的話。
他一直以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甚至期待,等霍伯父凱旋歸京,就上門提親,他們一定會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可顯然,音妹妹不是這般作想,她或許從來都沒想過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翰哥哥,何時給我找個嫂子?”衛珑音靜靜地看着蘇翰,聲音很輕,卻如世間最利的刀刃狠狠地剜他的心。
蘇翰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如果說他方才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在當場幻滅。音妹妹從來隻當他是兄長,是他自作多情,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他苦笑:“還早呢,這種事哪兒能說找就找得到。”
衛珑音說:“那就祝翰哥哥早日找到情投意合之人,成親時,我可要多喝兩杯喜酒。”
一頓,又道:“如果翰哥哥不幸遇到單相思的人,莫要過多留念,以免傷情徒增悲傷。因為,單相思是沒有結果的。”
她知道蘇翰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她才要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上輩子是她過于卑劣,将蘇翰當做絕境之下的救命稻草,不敢告訴他,自己從未對他生出過男女感情。
*
釜北街,一處偏僻的别院。
一個壯碩的虬髯大漢赤身躺在床上,身邊環繞着四名身穿輕薄紗衣的胡姬,男人眼裡露出一絲淫/笑,對着美姬上下其手,軟香酥骨,好不快活。
床榻下方還跪坐着一個穿着暴露的胡姬彈奏着靡靡之音,為此助興。
“小巫大人。”門外忽然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琴音驟然停止。
小巫大人梅林被掃了興,滿臉欲/求不滿道:“什麼事?”
“人抓到了。”
梅林粗魯地一把推開身旁的女人,擡腿跨出床榻,順手抓過衣服披上,興奮道:“還不快将我們的少主子請進來。”
說是請,實則人是被五花大綁扔進來的。
躺在地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手腳皆被繩索捆縛,額角鮮血直流,糊住了眼睛,讓他整張臉在血色中顯得尤為可怖。
此人正是夏侯觞。
“喲,這不是我們的少主麼?”梅林大步上前,一腳狠踹在夏侯觞身上,“怎麼像死狗一樣?”
夏侯觞蜷縮着身體,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