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祖母不氣。”衛老夫人重新展露笑容,但心中隐有憂慮,“音丫頭,你已及笄,因着衛霍兩家的關系,邺京諸家都想聘你為婦,如今正值霍侯爺擊退敵寇,你更是他們眼中的香馍馍,想要與之攀親的多如過江之卿,不知你舅父舅母作何打算?可有合适的人選?”
衛珑音屬實沒想到自己婚事竟如此遭人惦記,上輩子怕也是如此,隻是還未來得及踏破霍家門檻,霍家就出事了。
凱旋歸京,迎接霍家的不是封賞,而是抄家滅門之禍。邺京人心惶惶生怕躲慢了被牽連進去,哪兒還敢議親。
衛珑音笑笑:“不着急,我還想在家中留兩年。”
“可以将親事暫且定下。”衛老夫人撚着腕間的佛珠,沉吟道,“今日為你出頭的蘇翰如何,你與他青梅竹馬,對他是什麼想法?”
衛珑音想了想,如實道:“他很好,但不适合我。”
衛老夫人歎了口氣,又道:“那太子殿下呢?你幼年被選為蓮華公主的伴讀,曾在宮裡生活過兩年,聽說太子殿下對你維護有加,你與太子殿下似乎也有幾分兒時情誼。”太子殿下儒雅知禮,隻是身為儲君,奈何身子骨不行,常年病恹恹的,不是長壽之相。
太子殿下,夏侯康?
衛老夫人說的委婉,但衛珑音知道祖母是問她,是否對太子殿下有想法。
蓮華公主一直不喜歡她這個伴讀,處處看她不順眼,沒少找她麻煩,如果不是夏侯康相護,她肯定會被蓮華公主欺負死。
衛珑音想到自己年幼在宮中孤立無援時夏侯康對她的幫助,神色有些斂然,又想到前世夏侯康利用她導緻她慘死的事,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我與太子殿下,不是祖母想的這般,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是我的良人。”
皇家争權奪利太過慘烈,她不可能明知結局,還将自己牽涉其中。
“皇家本就是虎狼窩,不去趟這趟渾水最好。”衛老夫人見衛珑音當真對太子殿下沒有任何想法,頗感欣慰,似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隻是……當今陛下似乎有意選你為太子妃!”
“什麼?!”衛珑音大吃一驚,“祖母從何得知?”
前世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事,宮裡宮外都沒傳出消息。
衛老夫人道:“此事是你二叔偶然提了一嘴,但至今宮中尚沒任何風聲傳出,真假未知。所以,祖母才希望你的婚事早做打算,太子殿下雖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卻受病體所累,宣王日漸勢大,朝野中支持宣王的人不在少數,未來究竟如何尚未可知,祖母不希望你卷入到皇家紛争之中。”
衛珑音蹙眉。
衛息文在尚書省任職,從二品左仆射,慣會揣測君心,二叔有此一說,必然不是空穴來風,泰溫帝定是動過此念頭。二叔政治敏銳,說不定早就察覺出帝王對霍家的忌憚之心,才會在霍家出事後,第一時間就将自己摘出來表忠心。
其實,二叔早年待她還算親近,衛霍兩家也經常走動往來,每逢衛家重大節日,都要派人将她接到衛家玩耍,聯絡衛家兄弟姐妹間的感情,甚至親自考據她的課業。後來舅父經常外出打仗,鎮南侯府的名聲越來越盛,二叔對她反而越來越疏遠了,就算在外偶遇二叔,對她也不過是寥寥兩語,借脫公務繁忙就脫身離去。
衛霍兩家的走動也越來越少,等大家反應過來,衛霍兩家已許久未曾來往。
前世霍家覆滅前,衛珑音不太關注朝政時事,就算二叔對她态度變化,她也聯系不到朝堂上去。何況,舅父舅母和表兄們待她親厚,在二叔那裡受到的冷遇很快被抛諸腦後。
從壽安堂出來後,嚴氏身邊的管事柳嬷嬷攔住了衛珑音的去路。
“三小姐,難得來一趟衛府,夫人先前一直忙着招待賓客,都未能好好與你說些體己話,請三小姐移步明輝院,夫人有請。”
體己話?敲打磋磨還差不多。
衛珑音心中冷笑,面色淡然道:“還請柳嬷嬷轉告二嬸,我身子不舒服,請恕我先行回府。如果二嬸真有何體己話說與我,來日方長,不急于這一時片刻。”
說罷,也不管柳嬷嬷臉色如何難看,徑直離去。
明輝院。
嚴氏總算忙裡得閑,抿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擡眼看見衛殊容拉長着臉郁郁寡歡的模樣,頓時心頭火起:“沒出息,這點委屈都受不了。”
“阿母為何要幫衛珑音解圍,由着她被端國公夫人攀扯賴上,不好嗎?”衛殊容不滿道。
嚴氏用力戳了戳衛殊容的榆木腦袋,恨鐵不成鋼道:“怎麼半點腦子沒長?你以為就憑着端國公夫人三言兩語就能真賴上衛珑音的親事,莫說霍家不同意,就是你阿父也不會允許。”
“她算哪門子衛家人,喪門星克父克母,誰沾上誰倒黴?”衛殊容攥着拳頭,忿忿不平道,“祖母本來最疼我最喜歡我,隻要她在,我就成了笑話,家中姊妹指不定背地裡如何編排我,尤其是衛姝瑤那個小蹄子。”
“行了行了,阿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嚴氏面上浮現出一抹戾色,“明面上不能将她如何,無人時難道不能找補回來,等會兒阿母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嚴氏精于内宅,有的是法子讓衛珑音有口難言。
衛殊容面上一喜,奉承道:“還是阿母厲害。”
當看到柳嬷嬷身後無人時,嚴氏不悅道:“人呢?”
柳嬷嬷支支吾吾回道:“三小姐……說身子不适,回霍府了。”
砰地一聲。
嚴氏滿面怒容,手中茶盞重重擱在桌上。
“反了她了!仗着霍家打了勝仗水漲船高,竟敢對長輩拿喬作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