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夏侯觞猛地看向洞外,漆黑的眼裡閃過一抹饑渴的光芒,那種對食物的渴求比之饑腸辘辘的餓狼眼中的幽光更甚。
餓狼獵捕的動作一滞,停止發起攻擊,因野獸天生對危險的敏銳性,似乎察覺出弱小的少女身後隐藏着某種未知的危險,是自己被某種強大的存在當做食物盯上的感覺。
夏侯觞深知此刻的自己并非餓狼的對手,他冷眼看着洞口對峙的一狼一人,少女離狼最近,最先受到狼的攻擊,也不知少女單薄的身軀能不能讓這頭狼飽餐過後離去?
衛珑音吓得大氣都不敢喘,死死地攥緊手中小小的發簪,這麼小的利器估計隻能傷到狼的皮毛。她本能地想轉身逃命,可尚未昏了頭,一旦她有所動作,餓極了的狼肯定立刻撲過來咬斷她的脖子。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時,一道耀眼的火光閃過,那隻狼畏懼地退後了幾步,衛珑音快速撿起落在腳邊燃燒着的木柴,對着兇惡的狼瘋狂揮舞,大聲喝道:“再不滾開,燒死你!”
惡狼遲疑着不肯離去。
又是一根燃燒的木柴扔了過來,衛珑音一腳将木柴踢向那隻對她垂涎三尺的惡狼,零星的火花濺在狼的皮毛上,總算将惡狼逼退了。
衛珑音雙膝一軟,狼狽地回到稍微安全的火堆旁。
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喘粗氣的夏侯觞,顯然方才扔的那兩根柴火讓他牽扯到傷勢,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顫着手用棍子撥弄火堆,讓火勢更旺些。
夏侯觞也沒力氣說話,就那麼沉默地注視着跳動的火光,以及火光後的少女。
山洞内靜幽幽的,唯有柴火發出噼啪的聲音。
那隻狼并沒走遠,一直在山洞外的雪地上徘徊,也許是畏懼洞内旺盛的火光,也許是畏懼夏侯觞,在不知夏侯觞實力前不敢輕舉妄動,可又不甘心放棄到嘴邊的肉。
沒過多久,外面隐約傳來一陣動靜,似乎有人和狼在搏鬥。
夏侯觞眸子一緊,見衛珑音出洞查看後露出欣喜的目光,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木棍。
衛珑音站在洞外,正好看見青玄和兩名獵人合力将惡狼殺死。
青玄收刀歸鞘,看見不遠處衣着狼狽卻安然無恙的衛珑音,着實松了口氣,随即快速來到衛珑音面前。
“小姐受罪了,屬下救援來遲。”
衛珑音輕輕搖頭,她沒有看見喜珠,心下略沉:“喜珠呢?”
“喜珠性命無憂,還在昏迷中,屬下将她托給獵戶大哥家的嫂子照看。幸虧小姐當機立斷,我們才能大難不死。”想到當時場景,青玄仍是後怕不已。
馬車沖下斷崖後,衛珑音不知何時從馬車裡摔了出去,而青玄和喜珠連馬帶車一路順着坡石滾到了别處,被山中的獵戶救回了家。青玄一醒來,立馬就帶着兩名獵戶出來找衛珑音。
衛珑音欣慰地點頭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青玄和喜珠的生還給了她莫大的信心,她能改變他們的結局,肯定也能改變霍家覆滅的結局。
兩名獵戶将死狼裝進麻袋裡後,走過來看了一眼衛珑音,拍着青玄的肩膀粗犷道:“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周圍可能有狼群等其它野獸出沒,我們要趕緊離開。”
“等等。”衛珑音回頭看了眼山洞,猶豫了幾瞬,對青玄道,“裡面還有一個受傷的人,一并帶上吧。”
“是,小姐。”
青玄原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人,可當他看見裡面的男人時,心裡陡然一驚,隻覺得此人給他的感覺太過陰森悚然。
怎麼說呢?
青玄不隻是鎮南侯欽點給衛珑音的護衛,曾經也跟随鎮南侯上過戰場,從死人堆裡爬過的,可他從沒見過像眼前這般陰冷邪乎的人,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毒蛇都要比他有溫度。
*
一行人去了獵戶家裡。
住所是簡單搭建的茅草屋,異常簡陋,勉勉強強能遮風擋雪。
青玄原以為自家小姐會不習慣這種粗簡的地方,畢竟是自小就在華屋美舍裡長大的金貴嬌女,從沒吃過任何苦,但衛珑音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适應,即使喝湯的碗有了瑕疵缺口,也沒有半分嫌棄。
衛珑音想,如果是沒有經曆過變故的自己,在這樣的地方,定是如坐針氈渾身不舒坦,尤其是看到缺了口還被使用的碗,她定是吃不下的。
重生一世,年華依舊,可她已經不是不谙世事的衛珑音了。
這一切,除了主導霍家滅門冤案的罪魁禍首,便是拜夏侯觞所賜!
衛珑音端着湯碗,擡眸看向半躺在木闆床上吃飯的夏侯觞。即使她的血讓他緩解了饑餓,但也隻是杯水車薪,比不得這些粗茶淡飯果腹,他吃飯的動作也并不文雅,可謂是狼吞虎咽。
而她記憶裡的夏侯觞,無論面容如何可憎,每回到金雀殿同她共膳時,倒是一副人模狗樣斯文優雅的姿态。隻是用膳的環境太過驚悚詭異,他最喜歡将人皮燈籠挂在金雀殿外的屋檐下,一排排的人皮燈籠随風飄蕩,膳桌上卻是菜香四溢。
他就這樣一邊慢條斯理地用膳,一邊欣賞她在這樣恐怖的氛圍下如何對着食物食不下咽。
他端的如何優雅,她就有多驚恐。
他折磨威吓人的法子,總能一次次跌破你的極限。
隻要想起夏侯觞加諸在身上的歡/欲和痛楚,她就又痛又恨又怕。
衛珑音捧着湯碗的手略微發緊,目光中不經意洩露出真正的情緒,夏侯觞恰逢從碗中擡起頭,視線隔空望了過來,兩相交錯的刹那,衛珑音低下頭喝湯,掩飾住眸子裡控制不住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