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邊身體靠在她削弱的肩膀上,見他有滑下去的趨勢,衛珑音趕忙騰出一隻手抱住他的腰,就這樣以自己弱小的身軀撐着他,一手杵着木棍,一步步艱難地在雪地上挪動,走三步便要停一步歇歇。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衛珑音筋疲力竭時,夏侯殇擡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兒好像有一處山洞,過去看看。”
衛珑音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蹒跚着腳步,顫巍巍地往山洞的方向挪去。
以比烏龜還慢的速度挪到了山洞口,夏侯觞回頭看了眼來時的路,兩人的腳印轉瞬就被風雪掩蓋,他動了動眉,警惕地觀察起洞内的情況,确定沒有危險,方才讓衛珑音扶他進去。
洞内不大,裡面有草垛,還有一些用過的木柴和火石,應是附近獵人進山捕獵時的歇腳之地。
衛珑音将夏侯觞扶靠在草垛上,又強撐着最後的體力生了火,她揉了揉暈沉的腦袋,近乎虛脫地癱坐在火堆旁。
此時面對這輩子本該是陌生男人的夏侯觞,她也顧不得自己姿态是否雅觀,渾身酸痛不已,無一處不疼,感覺腿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衛珑音一邊有氣無力地捶打着腿,一邊不停地喘着粗氣,對于這具甚少活動的身子骨已是累到了極限。
柴火噼啪作響,晃動的火光映着少女的臉頰,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柔和。
對于衛珑音這個救命恩人,夏侯觞眼裡未見感恩,一臉冷漠地盯着衛珑音,忽然問道:“為何救我?”
然而,比起夏侯觞的問題,衛珑音心中的疑惑更甚。
這一世,她沒有傷他,他本身就傷到站都站不起來,前世,他又是如何在被她戳瞎眼重傷加重的情況下活了下來,是靠他自己的求生意志,還是被人救了?
在夏侯觞身邊戰戰兢兢的三年,她根本不敢主動問及。
衛珑音看着夏侯觞,反問道:“救人需要理由嗎?”
夏侯觞一頓,說:“如果我是壞人呢?”
她看他第一眼時,眼裡的恐懼,他可看的清清楚楚。
害怕他,卻又救他,可真有意思。
衛珑音依舊沒有正面回答,隻是冷聲道:“我救你,也是救了我自己,不是嗎?”
夏侯觞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溫暖的火光漸漸驅散了些許身體的寒意,衛珑音熟練地用木棍撥了撥火堆,火燒得更旺了。
想到少女剛才生火也是這般熟練,夏侯觞眉峰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那雙十指纖纖的手可不像是能做粗活的?
衛珑音本不會做生火這種粗活,都是被夏侯觞囚在冷宮時,被逼學會的。宮裡的人慣是見風使舵,見她是夏侯觞的仇人,就讓她做各種粗使活計,漿洗衣物,劈柴生火,掃地擦灰等等,她當時右手已廢,隻有左手能用,可想有多艱難,不做的話動辄辱罵不給飯吃。
冷宮的日子,比她淪落至教坊司的日子更慘。
要知道,她曾經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貴女。
衛珑音忽的眉頭一皺:“你……”
隻見夏侯觞手握着她的發簪,就是那支染了血的七寶如意簪,她割破手腕後,因簪上帶血就沒有戴回頭上,而是收了起來。定是她扶他時,他偷偷從她身上順了過去。
下一刻,衛珑音猛地瞪大了眼睛。
夏侯觞竟将簪子放入口中,将簪尾上面幹涸的血迹一點點舔/舐幹淨,似乎是為了不浪費這一丁點血沫子。
衛珑音屬實被惡心到了。
她怒道:“還給我。”
這支簪子,她本就存了丢棄之心,但絕不能丢在夏侯觞手裡。
夏侯觞看了看手中的發簪,随手丢了過去:“也不是甚麼稀罕物。”
衛珑音憤怒地撿起簪子,氣得渾身發抖:“對我而言,确實不是什麼特别的物件。但你知不知道,簪子乃女子私物,怎能……怎能……”
似被氣得說不下去,轉身就走出了山洞。
剛走兩步,就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這究竟是什麼衰運氣?重遇夏侯觞不說,竟又遇到了一頭狼。
那是一隻雜毛狼,對她呲着鋒利的尖牙,兩隻眼睛發出綠幽幽的兇光,惡狼的前腿向前伸出,後退屈着,那是猛獸獵捕的姿勢。
衛珑音聲音發顫,雙腿根本不敢動:“有……狼。”
這種情況下,一個半死不活的夏侯觞,一個柔弱無力的衛珑音,怎麼看都是餓狼的盤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