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晴被他一逗，睡意已經全無。她翻了翻前面的筆記，确定沒有亂寫什麼不該寫的東西後，開始認真去聽何老師的發言。

她聽得很仔細，筆也寫個不停，就像唯恐漏掉某一個知識點。

兩個小時後，何老師總算停止了發言，宣布家長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以離開了，會議在家長熱烈的掌聲中結束。

方書晴停下筆。她翻着記了滿滿十來頁的紙張，活動了下酸痛的右手。

似乎大學畢業以來，她就沒手寫過這麼多字了。

收好東西，兩人從教學樓裡出來。龐铉在路上打了個電話，出了校門，他把方書晴帶到學校附近的小吃街。

周六的傍晚，校外沒有什麼人，幾個學生稀稀拉拉的站在一堆，人手一杯奶茶，不知在聊着什麼有趣的事情。

方書晴讀書那會，奶茶店還沒開滿大街小巷，她現在也很少喝那個，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察覺到她的視線，龐铉問：“你要喝嗎？”

方書晴剛想說不，龐铉已經指着不遠一家奶茶店，笑着說：“你跟我兄弟還真想一塊去了。”

順着他指的方向，方書晴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奶茶店的圓桌邊。

一段時間沒見，程白羽臉上的傷已經基本好了。硬朗的五官，流暢的下颌線，加上額角貼了個創可貼——用現在流行的話說，這叫戰損美。

他半靠在椅子上，兩條長腿恣意伸着，旁邊站了兩個校服打扮的女生，看上去是在向他搭讪。

方書晴眨了眨眼睛，這場景似曾相識，就在自家樓下的便利店。

也是，誰不喜歡帥哥呢？那些小鮮肉明星，都天天被一堆素不相識的粉絲追着跑呢。

龐铉見到這種場合的次數比方書晴隻多不少，他毫無不去打擾的自覺，隔着馬路就喊了一聲“程白羽”。

程白羽擡起頭，朝龐铉這邊看了眼，目光落到方書晴身上。

他站起身，對着小女生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臉色不佳地跑開了。

程白羽從奶茶店出來，手裡提着個袋子。過了馬路，他徑直走到方書晴前面，“檸檬茶和奶蓋茶，你要哪個？”

方書晴對奶制品着實不太感冒，她接過檸檬茶，說了句謝謝，用吸管戳了孔，小口小口地喝着。

檸檬的酸甜，加上茶葉的清香，喝下後，她感覺心情也跟着變得好了。

龐铉也想伸手去拿奶蓋茶，卻被程白羽側身避開。

他語帶嫌棄：“誰知道你要喝什麼，自己買去。”

“喲，長進了”，龐铉對着程白羽笑得意味不明：“我今天可是替你受刑了兩個小時，你就這樣報答我的？”

程白羽不為所動，“你買不買？不買走了。”

龐铉坐了一個下午，這時候也确實有點口渴。他“啧”了一聲，還是自己去了。

奶茶店外隻剩下程白羽和方書晴兩個人，方書晴有些不知所措，她用餘光瞄了程白羽幾眼。

他把奶蓋茶拿在手上，用力把它戳開，有些奶泡溢了出來，流得他一手都是。

方書晴把檸檬茶放在一旁，遞了張紙巾給他。

程白羽接過，擦掉污迹，低頭吸了口奶茶，皺了眉頭。

太甜了。

他瞥了眼方書晴，見她的檸檬茶已經喝了一小半，便問：“你那個還可以？”

方書晴機械般點點頭，順着他的話，“還行。”

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明明在學術領域能言善道的一個人，怎麼在他面前，話都說不利索了。

方書晴覺得自己真沒出息。

她絞盡腦汁想着話題，卻是程白羽又開了口：“今天開會說了什麼？”

“哦”，方書晴如夢初醒，從包包裡拿出筆記本，翻開今天寫的第一頁，遞到程白羽面前。

她的筆記很工整，條理也很清晰，将年級主任和班主任講到最關鍵的點都标記了出來。

盡管如此，她還是怕程白羽看不懂，又指了幾處給他講解。

其實，程白羽也就是随口一問，完全沒想到她這麼認真，筆記也做得如此詳盡。

他不好打斷她的話，便罕見地耐着性子等她說完。

兩個人的距離站得有些近，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方書晴脖頸處幾縷碎發，在夕陽的映襯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還能聞到她身上若隐若無的香味。

和她的人一樣，她似乎喜歡一切清新自然的東西，飲料如此，沐浴液如此。

他書讀得不多，沒上大學，連高中都差點肄業，此時腦子裡卻蹦出了一個不知道在哪裡見過的詞——

人淡如菊。

他琢磨了一下，好像也不太确切。

巷子裡幫他解圍那晚，她戰鬥力爆表。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小太妹，也不明白這個看着斯文的鄰居，怎地就敢獨闖“龍潭虎穴”？

但後來她再見到他，那表情又像兔子遇見大灰狼似的……

“你怕我？”

程白羽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竟然直接就把心中所想問了出口。

方書晴正講解着家長會重點，聞言一怔。

她第一反應，是自己說錯了哪句話。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憶了剛才的說辭，似乎沒有不妥。

她有些迷茫地搖搖頭，“不怕。”

話音剛落，她就心虛起來。

她怕塵封的記憶被他窺探，也怕兩人回到之前的陌路狀态。

這些……算不算怕？

幸好，程白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掃了眼街上形形色色的招牌，問：“今晚想吃什麼？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