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言啊周臨言,果真是心細如發,不留一絲差錯。
不愧是他。
緣分還真是奇妙啊。她刻進骨子裡厭惡的人、下意識想要遠離的人竟然和她積怨已久的死對頭是同一個人!
造孽啊。
她不喜周臨言的精明狡猾;可原來灑脫不羁的棋硯也隻是他機關算盡中的一環。
沈晴微大抵是瘋了,竟然會産生一種錯覺——與她棋逢對手的那個宿敵棋硯被周臨言親手殺死了。
盡管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
等等……她剛才都說了什麼渾話!
為了把剛才的“豪言壯語”糊弄過去,沈晴微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鬼啊!”
周臨言則是一眼看破:“别裝,别想着渾水摸魚糊弄我。”
“你喜歡棋硯?”
周臨言緩緩向她靠近。
沈晴微故意不去看他:“我說我是開玩笑的,你信嗎?”
“你說的,我自然信。隻是被當成玩笑了,我有些許傷心罷了。”
餘光裡,周臨言無辜地眨眨眼。
“殿下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啊。明知我就是沈晴微,卻故作不知地演戲;一人分飾兩角色,将所有人騙得團團轉。”
沈晴微鼓鼓掌道:“殿下,好手段啊!”
“那我再猜猜,殿下肯直言相告,要麼是已經有殺人滅口的打算了,要麼就是鐵了心想要與我合作。”
“是這樣吧,殿下?”
周臨言:“你很聰明,但你不了解我。我這個人,一旦有了什麼想要的,就是千方百計也要得到。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沈晴微,我試過放手的。可惜,我還是做不到。
沈晴微從這話裡聽出來隐隐約約的威脅之意。
“殿下你放心,你手上有我的把柄。我不會将此事說出去的。更何況,我已時日無多,對殿下構不成威脅。”
“沈晴微,我說了,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我不想你死,閻王來了,也不能帶走你。”
“我之所以坦誠,并不是要殺了你滅口。相反,我隻是想讓你安心一些。現在,我們手上都有彼此的把柄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但他說得沒錯。
周臨言就是棋硯這件事往後深究,就是珩王殿下和運安樓之間的牽扯。再往更深處追究,可就是事關江山、皇室的大事了。
他坦誠相告,無異于将把柄交到她手上。
事情的發展早就脫離了她的掌控。沈晴微仿佛執着一盞昏暗的燈,行走于冰面上,迷蒙的霧氣将她籠罩,讓她辨别不清方向。手上的這盞燈激勵她向前。她被盡頭處的風景誘惑,盡管一旦踩空墜落就會屍骨無存。
她一貫是喜歡冒險的。
“沈晴微,你不生氣嗎?我隐瞞這些事這麼久。”
“一開始聽到的時候的确有點。”沈晴微直言不諱,“殿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受可不好受——會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子。”
但沒多久,她就接受事實了。
周臨言如何,與她何幹?為一點無關緊要的小事情勞神傷身,那可太得不償失了。
尤其是經曆過今夜火海中的命懸一線以後,她更真切地覺得,人生苦短,何必浪費時間。
“我就知道,你一點都不在意我。”
周臨言好像很失望一樣,低着頭,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沈晴微時常覺得她理解不了周臨言的想法。他是如何從她的三言兩語中得出這個結論的。
或許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這時候可以花言巧語地哄哄他——籠絡人心嘛,她不是不會。
但她不想這麼做。
沈晴微轉移話題道:“殿下,你手受傷了。”
周臨言手背朝下,遮起一手的傷痕,仿佛是不可見人的恥辱:“摔了一跤。”
沈晴微記得,吃完晚膳兩人在河邊時,他手上還沒有這些劃痕的。回到客棧時,他手上就增添了這些密密麻麻的血痕。
讓人很難不懷疑這些傷口與她有關。畢竟,她記得很清楚,母親離開時不僅鎖上兩門,甚至還栓了幾圈鐵鍊。
周臨言的躲躲閃閃、閃爍其詞更加堅定了沈晴微的想法。
“因為我傷的?”
“你别多想,與你無關。”
“是嗎?周臨言,我不喜歡别人騙我。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為了救我受傷的?”
周臨言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