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看月亮的沈晴微偏過頭，目光落在周臨言直勾勾的眼神中。

像狗。

搖尾乞憐的狗。

高高在上的珩王殿下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樣子的？

沈晴微垂眸，目光掃過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再掠過他高高的鼻梁，紅潤的唇……

别的不說，這張臉确實是恰到好處長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真好看，讓人忍不住想要捉弄……

沈晴微抿了抿略微幹澀的唇，收起了心底不可告人的那點惡趣味。

沈晴微看着他的眼睛，在這場與他的較量之中，他俯首稱臣，她好像成了勝者。

沈晴微雲淡風輕地一笑：“抱歉殿下，可……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心有所屬？”方才還淺笑盈盈的周臨言聽了她的話，臉上的笑意頓時蕩然無存，連着聲音都加重了不少。

似是不解，又想責問。

“誰啊？宿彌？孫照陵？還是那個褚之泓？”

“殿下覺得是誰？”

周臨言雲淡風輕道：“我覺得……誰都不配。”

他有理有據道：“宿彌雖聰慧過人，但城府太深、算計太多。你如風如雲，好自由，厭拘束。可他要顧慮的太多，要思量的太深，一生背負過多，并非你的良配。在他身邊，你會活得很累。至于孫照陵，此人放蕩不羁，武功不錯。雖勉強能算與你志趣相投，但他性子過于直率、思慮太過不周，不及你冰雪聰明，又是個急性子。你若是與他一起，沒過多久就會對他不耐煩，遂心生厭惡。再說褚之泓……此人……”

“好色成性，狂妄自大，愚蠢至極還自以為是。以你的眼光，應當看不上他。”

周臨言的話脫口而出的那瞬間，沈晴微愣住了片刻。

“額……殿下倒也不必把我想的那麼好。”

周臨言撇了撇嘴：“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的人是誰？”

為了把這個謊言圓過去，沈晴微硬着頭皮、違背良心“胡言亂語”道：“我喜歡的人，殿下應當不認識。他武功高強，英姿飒爽，風度翩翩。更重要的是，他于我曾有救命之恩。”

沈晴微面帶微笑地胡編亂鄒道：“我常想。或許遇上他，正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因為那個人，這個人間，都變得有意思起來。”

若說信口胡謅，沈晴微是不輸那些巧舌如簧、能說會道、搬弄是非之人的。

周臨言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沈晴微卻注意到了，他方才猛然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還險些被嗆到，憋得面紅耳赤，卻極力維持住淡定與從容的姿态。

還挺……像個人樣。

“哦？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沈晴微毫無半分心虛道：“他……不知道。”

周臨言咬牙切齒道：“有膽子送死，怎麼沒膽子說出喜歡二字？是不夠喜歡他嗎？他也喜歡你嗎？”

沈晴微看他向下耷拉的嘴角，心裡嘲諷道：真幼稚。

但是捉弄他的謊言還在繼續：“其實，我和那個人……是死對頭——還是水火不容、一見面就打架的那種。”

周臨言聞言，嘴角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竊笑，挑了挑眉：“你該不會是瞎編一個人來應付我吧？”

沈晴微嗤笑：激将法。

不過，沒關系，棋硯的名字也不是什麼江湖禁忌。

“他叫棋硯。”

周臨言的嘴角綻放一抹格外……讨好人的笑容，笑得花枝招展。

“那你要不要看清楚我是誰？”

周臨言用一隻手覆在臉上，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他手背上的那麼口子的血已經凝固了，但原本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如今依然紅腫一片，像是經受刀劍摧殘一般。

怕沈晴微認不出，他在手背的一道小口子上擠出兩三滴血，用另一隻手抹在眼角。

桃花眸，眼尾痣，攝人心魂，似是故人。

沈晴微瞪大了眼睛。

周臨言再用一隻手蓋住了臉，隻露出一雙眼睛和一張嘴。

“影雪，你認出來了嗎？”

沈晴微瞠目結舌：棋硯和周臨言，兩個天差地别的人，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周臨言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棋硯是屍山血海裡殺出的少年。

這兩個人，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呢？

等反應過來以後，沈晴微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兩個人真的很像，隻是一開始她就否定了這種可能而已。

她無法共情周臨言，卻對與她經曆相似的棋硯生出幾分自以為是的惺惺相惜之情。隻因他們兩人，一個為霄定閣做事，一個為運安樓做事。她還以為……

如今看來，真是可笑。

倒也不能全然将責任歸咎于她的大意。

沈晴微仔細聞了聞，周臨言身上的氣味和棋硯是不同的，大概是刻意用了不同的香的緣故；甚至，周臨言在成為“棋硯”的時候，連聲音都刻意改變了。還有棋硯眼尾那顆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