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筵席遲遲不見結束,衛栩按捺住不耐,劍眉微蹙。
齊王得了庶長子,今日設宴慶賀,軍中将領都去,他不便推脫。
隻是筵席無趣得很,酒過半晌,一些将領開始玩弄作陪的侍女,有迫不及待者已經攜美人離席,尋歡作樂去了。
衛栩視若無睹,想到小娘子還在等着自己,心中有些不快。
自黃昏開席到現在已有整整兩個時辰,趙承筠何時變得這般磨叽?
他漫不經心輕晃杯中酒,思緒漸漸飄向遠方。
倏然,玄色衣袂映入眼簾,趙承筠來到席間與臣子對酌,第一個自然先找到他。
見他舉杯,衛栩主動将酒杯放低,“臣恭賀殿下。”
“鎮北侯也要抓緊了。”趙承筠與他輕輕碰杯,帶着醉意調侃道,“本王記得,顧娘子在侯爺身邊也有大半年了罷,怎麼還不見有動靜?”
聽他提起徐妙宜,衛栩心弦微顫,面上依舊沉靜,“窈娘年紀小,臣不着急。”
“鎮北侯不急,本王着急。”趙承筠拍了拍他的肩,“本王母家有位表妹,昳麗溫婉,端莊娴靜,可托付中饋。”
衛栩撩起眼皮,琉璃瞳中掠過一絲冷銳,聽見他借酔笑了起來——
“本王有心做媒,将她許配給鎮北侯為妻,不知鎮北侯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大廳頓時安靜,緊接着便有人跟着起哄。
“殿下别光想着侯爺,臣家中也缺一位正妻,不知殿下還有沒有合适的娘子,也幫臣相看相看。”
說話的人名喚錢安,是趙承筠親手提拔上來的心腹,唯他馬首是瞻。
有他帶頭,定州軍的将領紛紛附和。
“就是,殿下隻怕是瞧不上我們這些大老粗,怕我們委屈了那些嬌嬌小娘子!”
“我聽說蘇娘子生得花容月貌,淮州想要求娶的郎君排都排不過來。”
“這可是一樁好姻緣,侯爺還不快快答應了。”
……
滿堂哄笑聲中,衛栩眸光漸漸冷冽,“家仇未報,臣無意娶妻。”
在場衆人都知道他與英國公府積怨頗深,見他搬出這個借口,隻得收起調笑。
絲竹之聲依舊,舞姬婀娜蹁跹起舞,引人心旌搖曳,卻沒有人敢投注視線,因為齊王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趙承筠原本半開玩笑半認真,被他當衆拒絕,自然挂不住面子。
“鎮北侯放心。” 他輕嗤,咄咄相逼,“绾绾有容人的雅量,定不會為難顧娘子。”
“臣知殿下好意,隻是臣當年曾在家母靈前起誓,此仇一日不報,臣便一日不成家。”衛栩沉聲開口,“還請殿□□諒臣。”
氣氛頓時凝滞,趙承筠眼底的醉意清醒大半,對方都用了這樣的借口回絕,若執意賜婚,那便是故意踐踏其一番孝心了。
他也不傻,很快笑了笑:“說來,也是本王考慮不周。”
衛栩按耐住心中不快,知他還有話要說,
果然,趙承筠接着道:“應該先找個機會讓鎮北侯先見見绾绾才對,盲婚啞嫁總是不太好的,此事急不得。”
看來暫時無法打消他這念頭,衛栩不欲在此事上多做糾纏,抱拳行禮:“臣不勝酒力,望殿下容許臣,先行告退。”
趙承筠一怔,摩挲着手中酒杯,“嗯,鎮北侯先退下吧。”
衛栩行禮告退,疾步離去。
他走後不久,涼州這邊的将領依然安靜陪坐,趙承筠打量幾眼,興緻缺缺,下令散席離開。
回到卧房,陸茯苓将他的長子抱了過來,小家夥剛吃完奶,瞪着一雙烏黑的眼眸望着他。
趙承筠逗弄一番,将襁褓還給她,冷笑:“本王好心賜婚,他居然還敢拒了。”
陸茯苓小心翼翼抱着嬰孩,想了想,說道:“先帝在時,也曾動過為鎮北侯賜婚的念頭,同樣被侯爺拒了。奴婢覺得,侯爺心中當真是這麼想的。”
“不必為他找補。”趙承筠道,“他不願受本王掣肘罷了。”
但沒關系,待将來他登基為帝,再慢慢剪除衛栩羽翼,此事着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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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宜睡得正沉時,男人炙熱的、帶着濃烈酒氣的身軀貼了過來。
她嘤咛一聲,意識到是衛栩回來了,他大約飲了很多酒,呼吸間都是醉人氣息,将她緊緊圈在懷裡,跟狸奴似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郎君下巴新冒出一圈青色胡茬,紮得她有些疼。
徐妙宜頓時沒了睡意,勉力睜開眼,以為他起了興緻。
“要不,我先幫侯爺叫碗醒酒湯?”
看他今夜實在醉得不淺,不先醒醒酒的話,她實在害怕衛栩會弄傷自己。
那雙琉璃瞳沉沉望着她,灼熱鼻息拂在她的臉上,徐妙宜慌亂地咬了咬唇,今夜應當是躲不過去了。
營帳隔音很差,她不願意被旁人聽見,耳根燙得厲害,小聲提醒:“待會兒能不能動靜小點?”
衛栩卻問:“你想嗎?”
徐妙宜一怔,他是在詢問她的意願嗎?她雖不抵觸這種事,但也不想在他醉酒的時候。
但他應當是很想的,距離上次親近過去了将近月餘。
她不知道該怎麼答,有些猶豫地伸出手。
帳子裡沒有點蠟燭照明,她看不太清,摸索着觸到他的喉結。
柔嫩指尖慢慢往下,撫過郎君脖頸上驟然暴起的青筋,來到衣領處的第一粒珍珠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