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恒怒斥:“糊塗!怎麼能讓小公子一個人離開!”
那幾個護衛倏地跪下請罪,衛栩冷聲下令:“各自領軍棍二十!”
他甚至連傘也來不及撐,大步流星沖入雨中,往藏書閣的方向去了。
郭恒拔腿奔跑,才勉強追上他,壓低聲音道:“主上切莫着急,谷中除了孫大夫和陳谷主,無人知曉您的真實身份,這裡都是前來求學的郎中,小公子定不會有危險。”
大雨如瓢潑,等趕到藏書閣時,兩人衣裳俱濕,衣擺下洇開大片水漬。
元寶正守在門口,低吼一聲,親昵地湊過來蹭衛栩手背。
郭恒牽住元寶,推門而入,“小公子,您在裡頭嗎?”
須臾,書閣三樓探出個小腦袋,衛珩望着他和元寶,點了點頭。
郭恒道:“小公子,天黑了,外頭又在下雨,快下來吧,我送您回去。”
衛珩面露遲疑,身子縮回去,過了會兒,木樓梯響起腳步聲,小郎君疾步跑下來了。
他獻寶似的把兩個木雕拿給衛栩看,然他初學木,隻能依稀認出囫囵形狀,一個雕的是元寶,另一個雕的是兄長。
“很好看。”衛栩接過放入懷中,輕拍他的肩,“你先回去。”
小郎君卻搖頭,猶豫地望向閣樓。
衛栩知道他放心不下藏在閣樓上的那個人,于是挑了挑唇角,“你放心,兄長不會生氣的,兄長隻是有幾句話想問問她。”
得到他的承諾,小郎君這才三步兩回頭,牽着元寶随郭恒走了。
目送胞弟離開後,衛栩深吸一口氣定住心緒,沉聲道:“出來。”
欄杆後,陳茵可憐兮兮探出頭,“五哥你别生氣啊,這段日子你都不在,小公子到處找你,我見他一個人孤單得很,便自作主張帶他來藏書閣學木雕,你瞧,他喜歡得很呢。”
衛栩道:“大雨如注,黃昏将近,陳姑娘卻還将阿珩留在藏書閣中,究竟是想教他木雕哄他開心,還是想引我來見你?”
被他當面拆穿自己的小心思,陳茵淺笑,“果然瞞不過五哥,我隻是想約你說說話,你沒必要拒人于千裡之外。”
難得有獨處機會,小女郎一蹦一跳下了樓,步子輕快行至他面前,卻被銳利刀鋒擋住去路。
衛栩提刀指着她,“我與陳姑娘無什麼話可說,陳姑娘請自重。”
說完,轉身便走。
陳茵愠怒,“你不準走!”
她扭動門口不遠處屏風上的機關,書閣大門轟然阖上。
衛栩已被她胡攪蠻纏到失去耐心,正欲提刀破門,須臾,一縷清幽熏香直入肺腑,他察覺異樣,立時屏住呼吸。
“你放心,這是我特意找來的安神香,不會傷人性命,隻讓你失去力氣。”陳茵步步逼近,“我不想對你做什麼,我隻是喜歡你,喜歡一個人總沒有錯吧?我也不想嫁到白家去,若待會兒他們發現你我共處一室,爹爹一定會同意讓我嫁給你的。”
這些年,衛栩不是沒有遇到過膽大爬床的女郎,但如陳茵這般蠢笨的,他竟也是頭一回見。
做了惡事卻又不敢做絕,惹人厭惡。
衛栩按捺洶湧怒意,氣極反笑:“你見過我幾次,便敢說喜歡?”
陳茵一怔,算上這面,她其實隻見過衛栩四次。
可她自小在萬春谷長大,形形□□人見得多了,從未有郎君如他這般英俊偉岸,哪怕他永遠淡漠疏離,她也喜歡悄悄打量他。
衛栩又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陳茵說:“我知道,你是在西境做生意的珠寶商人,家裡有個弟弟,父母早已亡故。”
商人又怎麼了?她并不覺得他身份低人一等。
許是被安息香壯了膽,陳茵慢慢朝屏風後走去,低聲道:“五哥,我真的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幫幫我,讓我别嫁去白家,好不好?”
衛栩蓦地心髒抽痛,緊接着,渾身騰起燥意,那簇火先是從下腹燃氣,須臾越燒越旺。
伴随着噬心之痛,他毫不猶豫揮刀劈裂屏風,斬斷女郎的來路。
陳茵險些被砸到,吓得連連後退。
衛栩提刀上前,眸光幽寂,恍若在看一樣沒有生命的死物。
刀鋒貼面拂過,陳茵驚聲尖叫,卻發現他隻是削斷了自己的長發。
男人眸底猩紅似要沁血,“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和叔父的面子上,方才斷的就是你的腦袋。”
衛栩按動機關,提刀出了書閣。
身後,陳茵倒在一地狼藉裡,捂面哭泣。
幸而外頭已經天黑,屋檐下立了把傘,衛栩撐傘遮住面容,噬心之痛越演越烈,他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更令他難受的是體内洶湧沸騰的燥意,不知陳茵這個蠢貨從哪裡弄來的香,無半點安神功效,更像是催情香。
衛栩緊咬後槽牙,疾步朝着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