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接着便聽她略帶着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恐怕也是我多管閑事了,多說了幾句反而令盛大人嫌惡。”
“不會的,娘娘……”盛逢朔這次竟回答得很快,幾乎是立刻就趕着她的話說道。
“盛大人與陛下是少時便有的情誼,他自然更顧念着盛大人,”蘇知霭輕輕說道,“倒是我杞人憂天,喬氏先不論了,盛大人與梁宮人一樣都是好人,陛下心底裡戀慕着她,如今故人之中剩下了盛大人,他如何會舍得呢?”
“娘娘,并不是這樣的,陛下他并沒有對梁宮人,”盛逢朔也不知自己為何忽然會說這個,他察覺到自己不對,又馬上停住,然而又極力想與她說些什麼,于是便繼續說道,“梁宮人是好人,但我們……我們隻是……”
他再也想不出該說什麼,酒氣将他的心緒擾亂得像是一團亂麻,嘴上卻仍舊在喃喃說着他自己都未曾想過的話:“陛下對娘娘,和對梁宮人根本不一樣,臣也是……”
“哦?”黑暗中,蘇知霭的眉毛挑了挑,她向盛逢朔走近了一步,已經醉意上頭的盛逢朔根本就沒有發現,“那麼盛大人,對梁宮人如何呢?”
盛逢朔口幹舌燥,她的話像是甘泉一般,引着他向前,仿佛說出來,他便能喝到這捧甘泉。
“我以前,我以前喜歡過她,甚至想過娶她,那時我心目中妻室的模樣,便是她那般的,但也隻是想想而已,我以為陛下也喜歡她,”盛逢朔重重地按壓了兩下額頭,“後來我發現陛下不是,那麼我……但是我直到現在也搞不清……”
蘇知霭問他:“除了梁宮人以外,盛大人還喜歡過其他什麼人嗎?”
盛逢朔沉默了。
“若是盛大人有喜歡的,或是以後有了喜歡的,便可比較一下,若是一樣的,那盛大人對梁宮人便是真的,若不同,那麼或許……”
“我喜歡你。”
他說出這幾個字後,滿室沉寂下來,盛逢朔頭昏腦漲,但卻覺得心口上堵着的那口氣,終于纾解了出來。
他方才還想着幫霍玄琚解釋,可他分明連自己的事都解不開,于是還不如将他扔到九霄雲外去。
她與梁魚兒全然不同,而在重新見到她時,他對她又是何種感情,盛逢朔自己早已說不清楚了,他隻知道一直有一種莫名的心緒糾纏着他,無論她出不出現,總像是一條蛇一樣盤在他心上,他不敢見她,一開始是羞愧,後來是悔恨,再後來他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連想都不敢再想。
今日這條蛇,他總算是能打死了,即便他也會被其反咬一口,身中劇毒。
盛逢朔往前走了一步,卻碰到了她的身子。
繃着的那根弦終于到了極限。
霍玄琚對不起她,他也對不起他,他們都是一樣的。
盛逢朔不管不顧地将她抱住,然而動作卻很輕,也很是生疏,更像是用手臂把她虛虛地圈起來。
若是蘇知霭不願意,連掙紮都不必掙紮,立刻就能脫出來。
然而她卻沒動。
她身上清逸幽遠的蘅蕪香絲絲彌漫到他的鼻息之中,盛逢朔的心軟成了水。
“淑妃娘娘。”他呢喃着叫着她。
方才還令他慶幸的黑暗,此刻卻又使他惱怒,他很想看清楚她的樣子,無論她是誰,他的眼中就隻有她此刻的樣子。
盛逢朔低下頭,想要去看清她,而她竟也沒躲避他,就在同一瞬,黑暗中二人目光相彙,他再也克制不住,将唇貼到了她的額頭上。
他并沒有親吻她,隻是這樣貼着。
許久之後,她叫了他一聲:“盛大人。”
他不知她是在提醒他,還是在回應他,便隻權當做是回應了。
接着,他感覺到她的頭微微往後仰,唇上隻剩餘熱。
盛逢朔不是個會得寸進尺的人,今日已經做到了極限,他不想強迫她,然而剛要放手,便有一樣軟軟的東西觸碰到了他的下巴。
隻需一點點距離,就會到他的唇上。
蘅蕪香的味道更加濃郁,幾乎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盛逢朔閉上眼,更加低下頭去,正好将她的唇吻住,以作回應。
似乎也隻是在幾息之間,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放開了對方。
蘇知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離開了偏殿。
留下盛逢朔一人一直留在原地,等她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之後,他才慢慢坐到地上,酒意還未散去,他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就隻是這麼坐着。
***
蘇知霭回到自己寝殿内,先是梳洗了一番,等宮人來問她要不要擺飯時,她才想起來自己連晚膳也沒用過。
但今日實在是疲憊,蘇知霭也不願大動幹戈了,隻讓令娥去取了些清爽可口的小菜來吃。
誰知才在面前擺好,還沒來得及用,霍玄琚卻來了。
他面色有些不好,沉郁地在蘇知霭身邊坐下。
蘇知霭本就沒什麼胃口用飯,見狀便先說了今日去見陽慶大長公主的事,霍玄琚聽着倒也沒有多問。
隻是最後她倒是狀似無意地提起了一句:“今日出宮了一回,倒是想起妾的女兒阿嘯,若是順帶着能去看看她多好,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
霍玄琚淡淡道:“你若是想去,抽空找個時間去看一回也無妨。”
蘇知霭笑了笑,道:“陛下不發話,妾怎敢随随便便抽空。”
霍玄琚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