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妙儀歎了口氣,在心裡安慰自己:罷了,不過一日不用,應當不會出大岔子。
又想到如今是自己單獨一間房,她于是索性連捆腳的流程也免了——那樣委實不太舒服。
……
這夜,蕭韫出奇地失眠了。
“許雙”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且漸漸與記憶深處的某個影子重合……
倏然,外間傳來一道人聲:“許兄弟,你這大半夜的去哪兒呢?”
蕭韫心裡雜亂的思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警惕與猜疑。
隻要有繩索束縛,許妙儀夢遊症發作時就無法下床。而眼下她既然出了門,想必是清醒狀态。
她想做什麼?
蕭韫心念一動,迅速披衣下床。
出門時已不見許妙儀的蹤影,蕭韫下樓詢問櫃台值班的夥計:“可看見一個面上有紫色胎記的人往何處去了?”
夥計想了想,答道:“出門往東去了。”
蕭韫道謝,連忙跟了上去。他足下生風,不多時就瞧見了許妙儀的背影。
昏暗夜色中,許妙儀走得也很快。她一路來到河邊,站上一塊大岩石。
蕭韫躲在不遠處的樹後,半晌沒等到許妙儀的下一步動作,狐疑不已:她是在等人嗎?可……等人也不至于一動不動吧?莫非是夢遊症加重了?
正當蕭韫猶豫要不要上前一探之時,忽見許妙儀向前一傾,直直沒入漆黑的河流中,發出“撲通”一聲響。
蕭韫大驚。
“許雙”武藝超群、智謀過人,他其實存有将她收為己用的心思。
他不能讓“許雙”就這麼死了。
打定主意,蕭韫飛奔起來,同時脫掉外衣,輕裝躍入河中。秋夜的河水冰冷刺骨,他咬緊牙關,繞到正“嘩嘩”撲騰着的許妙儀身後,一掌将其劈暈,再架着她往岸上遊。
成功将人撈上來之後,蕭韫将她平放在地,檢查她的呼吸脈搏。發覺她氣息微弱後,他又令她張口後仰,用力按壓她的胸脯。
數次後,許妙儀嘔出幾口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兒。
蕭韫這才松了一口氣,正欲去擰衣服上的水,卻倏然目光一頓——許妙儀面上的胎記似乎淡了不少,秀麗的眉眼初見端倪。
他顧不得身上的濕冷,猶疑着伸出手,驗證性地在她面上用力一揩。
隻見揩過的地方,胎記顔色又淡了幾分。
蕭韫心口狂跳,隻覺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他迅速起身找回先前扔掉的外衣,從口袋中掏出火折子點燃。借着火光,他俯下身子,仔細觀察許妙儀的容貌。
“嗡”的一聲,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
此人分明就是李霜兒!一個月前綁架他的那個女子。
同時他也終于想起來,記憶中那股香氣的主人——也是李霜兒。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蕭韫默了半晌,不覺悶笑出聲。
這時,背後響起一道人聲:“向兄?許兄?你倆擱那兒幹啥呢?”
蕭韫一驚,循聲看去,隻見一個打着燈籠的男子正朝這邊而來,正是同行的镖師陳遠。
又看了一眼昏迷的許妙儀,蕭韫暗忖:不管如何,李霜兒目前是他的盟友,他們生死相連,他得幫她。
于是他快速解開許妙儀的發髻,令她的頭發淩亂地披散在面上。接着,他攬住她的腿,正準備将她扛起來,卻突然又頓住了:這樣也保不齊會叫人看見臉,最保險的辦法似乎是……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不及遲疑,蕭韫深吸一口氣,一手插到許妙儀腦後,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将她打橫抱在懷中。再稍微調整手臂位置,她的臉便向裡靠在了他胸膛上,被亂發遮掩得嚴嚴實實。
蕭韫就這麼抱着許妙儀往回走,沒多久就和陳遠碰了面。
陳遠看清二人形容,吓了一跳:“喲!你倆大半夜冬泳呢?”
蕭韫哭笑不得,解釋道:“她夢遊症發作,跳河來了。”
“哦哦,我好像聽說過——沒想到這麼嚴重啊?”陳遠唏噓不已。
“是啊。”蕭韫跟着感慨了兩句。
“那你倆快回去吧,再吹風就要着涼了——要我搭把手不?”
“不用了,她挺輕的,我一人可以。”
“那行,快走吧。”
蕭韫點頭,同陳遠一道往回走。
緊張情緒漸漸褪去,蕭韫忽然意識到,這是他二十四年人生中,第一次抱一個女子。
感受着女子柔軟而濕熱的身體墜在他的雙臂内,緊貼着他的胸膛,他的心髒不自覺加快了律動,呼吸也跟着紊亂起來了。
手心的觸感是最明顯的,他有些無措,最終隻得将手緊握成拳。
回客棧的路明明不過短短數百米,他卻覺得有如千裡之遙……
進到客棧,陳遠打了個哈欠,道:“打了大半夜的牌我困得緊,先回去睡覺了。”
蕭韫随口應了一聲,扭頭問櫃台夥計:“你們店裡可備有風寒藥?”
“有的有的!”
“勞煩熬好送到二樓第三間房,我會加錢。”蕭韫道。
“好嘞!”
進到房間,蕭韫将許妙儀放靠在椅子上,接着找出一套幹淨的衣服,繞到屏風後的床前換衣服。
濕冷黏膩的衣服一件件褪下,蕭韫用帕子擦幹身子,穿上新衣,久違的舒适感讓他輕籲一口氣。
但倏地,他又緊緊擰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