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韫陷入沉思:若不盡早換下濕衣,李霜兒必定會得重風寒——他有話要質問她,沒耐心等她大病一場。但男女有别,他該怎麼給她換衣服呢?
兩難之下,蕭韫最終選擇了一個麻煩的方法:找來女下屬為許妙儀換衣服。
換好衣服,蕭韫并未立即讓下屬離開,因為還有一個喂藥的大工程。
然而藥熬得很慢,許妙儀已經先一步發起了熱。
蕭韫暗暗道了一句“麻煩精”,親自去樓下要來盆冷水和帕子,讓下屬為許妙儀擦身子降溫。
沒過多久,下屬禀報道:“郎君,她醒了。”
蕭韫有些意外,起身繞過屏風來到床前。
許妙儀面頰燒得通紅,懵懂地望着帳頂。
“許兄?”蕭韫試探着叫了一聲。
許妙儀緩緩朝蕭韫看來,滿臉迷茫,喃喃道:“你是在叫我嗎?”她聲音帶着濃厚的鼻音,吐詞也不甚清晰。
這是燒糊塗了?蕭韫眯眼。
許妙儀盯着蕭韫,眸中漸漸泛起光澤。她蓦地彎唇一笑,道:“你長得真好看。”
蕭韫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不禁有些詫異,随後又揶揄道:“看來也沒完全糊塗,起碼眼神是好的。”
許妙儀慢吞吞地撐坐起身,仰頭詢問蕭韫:“你叫什麼名字?”
望着她清澈的眸光,蕭韫不自覺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說完他就後悔了,暗道自己為何要理這麼一個糊塗蛋?
許妙儀疑惑地偏了偏頭,追問道:“哪個yun?”
“‘石韫玉而山輝’的韫。”
“蕭韫……”許妙儀念了一聲,笑道,“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呢。”
蕭韫悶笑一聲,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許妙儀又問:“那你是哪裡人?”
“長安人。”
許妙儀“哦”了一聲,道:“我還沒去過長安呢。”
說罷,她傾身湊向蕭韫,問:“你能不能和我說說長安的風貌人情?”
有淡淡的香氣萦繞而來,蕭韫默默後仰與她拉開距離,道:“這一時半會兒可能說不完。”
“也是。”許妙儀沮喪地歎了口氣。
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問:“那你是做什麼職業的?”
“镖師。”
許妙儀目露豔羨之色:“那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那倒也沒有。”
“那你具體都去過哪些地方呀?”
蕭韫正準備回答,卻猛然頓住了,眸中浮現幾分懊惱與燥郁:自己怎麼這麼閑,居然還真跟她聊起來了?
“你怎麼了?不開心嗎?”許妙儀關切地問,同時又朝蕭韫湊近了些。
蕭韫正欲開口,便覺唇角被人輕輕戳了一下。錯愕擡眼,他徑直撞入許妙儀笑意盈盈的眼波。
“别闆着臉,你笑起來會更好看。”許妙儀用手指按着蕭韫的唇角上揚。
那一瞬間,蕭韫隻覺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慌忙起身,冷聲道:“你真是燒糊塗了。”
許妙儀擡頭望着他,雙眸水潤得像兩枚墨玉。
“沒有啊,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她語氣分外誠摯。
蕭韫呼吸一滞,迅速拂袖轉身:“你病了,好好休息吧。”
背後傳來許妙儀的喃喃低語:“真奇怪……”
蕭韫繞出屏風,吩咐下屬繼續去照料許妙儀。他本欲徑直去榻上休息,卻鬼使神差般地走到鏡子前。
隻見鏡中人面色泛紅,墨眉緊擰,眸色沉郁。
大概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他彎了彎唇角。
但随即,他又猛然斂了笑意,連忙背過身去。
他這是在做什麼?瘋了不成?
……
許妙儀醒來時,天光已然大亮。
身下是柔軟的床,眼前是熟悉的帳頂——正是客棧的房間。
頭腦暈沉,她揉了揉太陽穴,一些記憶漸漸回籠:昨夜睡着後,她莫名被冰冷的河水嗆醒又嗆暈……
“醒了?”蕭韫的聲音響起,帶着濃重的鼻音。
許妙儀循聲看去,隻見一扇素絹屏風正攔在床前,其上隐約映着一道人影。那人影斜倚在小榻上,用手撐着頭。
“你為何會在我的房間?”這是許妙儀想到的第一處不對勁。
蕭韫本阖眼小憩,聞言他睜開眼,譏诮之意溢于言表:“勞煩許兄看清楚了,這是某的房間。”
許妙儀愣了一下,環顧四周,果然見此處物品放置與她的房間不同。結合溺水的記憶,她很快了然事情大緻,但還是抱着确認的心問道:“昨夜是你救了我?”
蕭韫嗤笑一聲,道:“那不然呢?”
許妙儀叉手朝蕭韫一拜,真誠道:“多謝向兄救命之恩,某日後必當湧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