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姐,茶好了,嘗嘗吧。”弘朗避而不談在皇宮中安插眼線的事,轉而聊起了茶。
阮崔狐疑地接過了弘朗遞來的茶,品了一口,忽然明白了弘朗話中意思。
“茶是好茶,隻可惜我不喜品茶,隻好飲酒,弘公子那兒不是正好有一壺嗎?何不拿來?”阮崔道。
“飲酒雖快哉,但終究傷身,不像這茶,清熱去火,安神養身,尤其對胎兒好,阮小姐應該多喝些。”弘朗說。
“對身體好又如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求不得。”
“阮小姐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凡事不要那麼任性,若是隻看自己喜歡與否,來日對胎兒有損,責任之大,就不是阮小姐一個人能承擔得起的了。”弘朗不依不饒。
阮崔卻不想再與弘朗繞彎子,直言道:“弘公子若是想與太子牽線謀富貴,不該找我,我這個太子側妃徒有虛名,你倒不如去尋太子近日寵幸的那位通房丫頭,她還能給你吹吹枕邊風。”
“阮小姐誤會了,我并非是想與太子搭線,而是嫡公主祁殷。”
此言一出,阮崔坐不住了,她皺眉道:“不是傳言說,弘公子不近女色,怎的打起十一公主的主意了?”
弘朗淺笑不語,阮崔卻會錯了意,不免有些吃味,她道:“弘公子若是想與皇家攀親,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十一公主已有心儀之人,斷不會嫁于你。”
“阮小姐可莫要說這些話招人誤會,我與十一公主素未謀面,自然不可能對她有非分之想。”弘朗解釋道:“弘某還希望阮小姐不要再佯裝不懂,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挑明的好。”
“你是在威脅我嗎?”阮崔重重放下茶盞,茶水濺了阮崔一袖子。
“阮小姐切勿動怒,并非威脅,隻是希望阮小姐為弘某在十一公主面前美言幾句,來日公主的大業若成,弘某說不定還能分得一杯羹呢。”弘朗若無其事地擦拭着桌上的茶漬,似毫不在意自己昂貴的衣料上已經染上了污暈。
“公主沒什麼大業可成,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快樂地活一輩子,弘公子有淩雲壯志卻投錯了陣營,恕我直言,實在愚蠢至極。”阮崔氣憤道:“公子想要權,就去找太子、找陛下,莫要再來打擾我和十一公主的生活。”
說罷,便拂袖而去。
念柳走進來,看見弘朗正在喝剩下那半壺茶。
“爺,阮小姐上馬車了。”
“嗯,撤掉一些皇宮裡的人,我們已經被發現了,近日不要有動作。”弘朗吩咐道。
“遵命。”念柳道:“那爺,咱們現在是回弘府嗎?”
弘朗點了點頭,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還是折返回去,帶走了那壺桃花釀。
今夜注定無眠。
次日清晨,弘府的喪鐘聲響起,一衆弘家子孫齊聚祠堂,弘延抱着弘朗祖母的牌位,放在了弘朗母親的牌位之上。
弘朗看着那兩塊牌位,不禁想起他與母親、與祖母一起生活的時光,或悲或喜、或憂或樂,如今,她們都隻化作了兩塊冰冷的木頭。
“一跪拜。”弘延高聲道。
衆人皆跪,肅穆叩首。
“二跪拜。”
再跪,二叩首。
“三跪拜。”
又跪,三叩首。
三跪之後,包括弘朗在内的年輕弘氏子們負責擡棺,将棺椁運至後山之上,棺椁由金絲楠木制成,其之沉重,卻遠不及弘朗情之沉重。
後山上,碑已經立好了,坑也已經挖好了,弘朗等人将棺椁小心放入坑中,填土的時候,弘朗往旁邊瞧了一眼,那是他母親的墳。
這一座山是獨屬于弘家的資産,山上埋的都是弘家的人,來日弘延死了,也要埋在這裡,想想都晦氣。
填土之後,衆人按嫡庶長幼進行上香祭拜,弘朗作為嫡長子,自然是小輩中的第一個,他跪在碑前,在他那一輩的香爐上插了第一柱香。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祭拜持續到晌午,衆人才回到弘府預備吃席。
席上飯菜豐盛可口,卻沒幾人動筷子,所有人都在為老夫人的死默哀。
老夫人出身世家,心地善良,常行善事,又生得貌美,是當時許多世家子弟甚至是皇親國戚的心上人,可老夫人卻誓不嫁世家子,硬要嫁個獵鲛戶,老夫人的父母也奇得沒有反對。
傳聞老夫人出生時天降異象,欽天監斷言老夫人活不過二十歲,需得尋個整日與妖怪打交道的人共度一生,方得圓滿平安。
老夫人十九歲那年邂逅了弘延的父親,兩人情投意合,很快成了親,成親後老夫人并未告訴弘延的父親預言之事,直到她平安度過二十歲生辰,又懷上了弘延,她才對弘延的父親說出了真相。
可弘延的父親非但沒有怪她利用自己,反而嘴裡一直念叨着“老天保佑”。
那年她二十一,弘延的父親二十六,她以為他們能幸福一生,子孫滿堂。
可弘延十三歲那年,弘延的父親獵鲛失敗,被鲛人中傷,當晚便沒了性命,顯然,老天沒有保佑他們。
老夫人一直愧疚至極,覺得是自己奪走了愛人的福命,于是她行更多的善事,權當贖罪。
如今老夫人過世,京城中受過她恩澤的人都自發為她哀悼,老夫人的子孫們就更加悲傷了。
當然,除了弘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