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懷又搖頭。
弘朗皺眉,頓覺無聊,秋懷見弘朗皺眉,立即自薦:“奴家會吹埙。”
吹埙?
弘朗忽的想起前幾日晚上在海邊看到的那隻鲛人,很會吹埙。
那晚弘朗并未看清鲛人的臉,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現在想起來,竟覺得與有些像沈洛。
可沈洛若真是鲛人,又豈會被凡人所傷?
弘朗疑慮難消,煩躁更甚,可落在秋懷眼裡便是弘朗不滿他剛才的答案。
秋懷心中惶恐,又要跪下。
弘朗制止道:“莫跪。你既會吹埙,便吹埙與我聽吧。”
秋懷隻得坐着,從袖中拿出木埙,吹奏起來。
其實秋懷吹得還算不錯,隻是那鲛人珠玉在前,秋懷便顯得差點意思,不過弘朗也沒叫停,湊合着聽。
吹了有一個時辰左右,秋懷實在吹不動了,弘朗才喊了停,他道:“我瞧你也吹不動了,不如給我就别吹了,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秋懷自是無法拒絕,他說自己本來與父母生活得很好,不料父親病死,母親賭瘾大發,結果把錢輸得精光,最後便将他賣給了這青樓。
“既是賣子還債,她便不配做母親。”弘朗啐道。
秋懷提及傷心事,眼眶濕潤,眩然欲泣的樣子倒是與沈洛有三分相似,弘朗忙給秋懷抹去眼角的淚,心疼地看着秋懷。
秋懷自然不知弘朗透過他在看着誰,他隻覺得自己遇到了貴人,落魄至今,惟有弘朗真心以待。
秋懷本以為到了這一步,弘朗就該做些男人才能做的事了,沒想到弘朗隻是說想聽聽他對埙的看法。
說到這兒秋懷便來了興趣,他是愛吹埙的,原本如果他母親沒有把他賣到青樓,他是想做一名樂師的。
秋懷就好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滔滔不絕,弘朗也不嫌煩,認真地記下每一個細節。
不知過了多久,秋懷才終于講完,弘朗貼心地遞上一杯溫茶,叫秋懷潤潤口舌,秋懷的臉霎時就紅了。
弘朗卻似沒有注意,說道:“ 如此說來,你其實想做一名樂師。這好辦,我贖了你,你便自由了,屆時你再去闖蕩,定會有伯樂慧眼識珠。”
秋懷隻覺得弘朗在說笑,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弘朗臨走前竟真把他的賣身契給了他。
這次秋懷說什麼也要給弘朗跪下,他磕了三個響頭,道:“公子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日後若有所需,萬死不辭。”
秋懷拜别弘朗,踏上了未來的新征程。
弘朗離開青樓,回到客棧,便發現念柳正守在客房門口。
弘朗疑惑,問:“不是叫你休息一天嗎?怎麼守在這?”
念柳答:“爺,沈公子在裡頭。”
弘朗莫名有些心虛,“他何時進去的?”
“不知。”念柳如實說:“奴回來的時候,沈公子就在裡頭坐着了,看着心情不大好。爺,您今天做什麼去了?”
弘朗摸了摸鼻尖,又清了清嗓子,才道:“青樓。”
念柳會意,說:“奴先告退。”
弘朗又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才假裝從容地推開門,看到沈洛還故作驚訝, “你不是招待朋友去了?怎麼有空來我這兒?”
“朋友走了。我不請自來,可有擾你好事?”沈洛反客為主問道。
“我能有什麼好事?”弘朗繼續裝傻。
“你不是去青樓了?聽那裡的老鸨說,你可是待了一整個下午呢,怎麼,沒發生好事嗎?”沈洛索性将事挑明了。
“你不赴我的約,我自要尋他人相伴才不寂寞,至于好事……倒确實沒發生。”
沈洛覺得自己矯情極了,他今日本來與斛紗逛得好好的,餘光瞥見一個與弘朗極為相似的背影進了青樓,他便開始魂不守舍,活像個被丈夫抛棄的怨婦。
分明是他未赴弘朗的約,還不許弘朗尋歡嗎?沈洛也不知道自己氣個什麼勁,弘朗做什麼,和他有關系嗎?
可他就是想聽個答案。
“我沒去過青樓,聽說挺好玩的,青樓裡的姑娘好看嗎?趕明兒我也去一次。”自虐似的,沈洛說出這句話。
弘朗本來心情還不錯,但一聽到沈洛要去青樓就莫名火大,賭氣地說:“姑娘不知道,青樓裡的小倌兒可都是個個出水芙蓉,柔若無骨。”
“那行,明兒我就去一趟!”沈洛咬牙切齒地說。
“你哪來的錢?”
“總不用是用你的錢。”
“你身上這件衣裳都是我的。”
“我脫了總行吧。”
沈洛說着,就開始扯腰上的系帶,結果扯了半天沒扯開,低頭一看,發現帶子打結了。
于是沈洛理不直氣也壯地說:“解不開。”
“有剪刀。”
“……”
差點忘了弘朗是流氓。
可事已至此,服軟是不可能的,沈洛接過剪刀一通亂剪,帶子是解開了,衣服也穿不了了。
那麼問題來了,沈洛怎麼回去呢?
沈洛半披着外衣,思考良久。
最後還是弘朗先開口:“你先在我這兒住一晚吧。”
切,沈洛會答應嗎?
會。
好漢不吃眼前虧。
沈洛沐浴之後飛速上了床,将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樣。
怎麼麼說呢……似曾相識……宮裡妃子侍寝的時候貌似也是這樣。
弘朗緊随其後也上了床,沈洛震驚,問:“我們睡一張床嗎?”
“麻煩你弄清楚,現在是你寄人籬下,有的睡就不錯了,别挑三揀四。”弘朗沒好氣道。
“那還不是因為我沒衣服穿。”沈洛不服。
“又不是我讓你脫的,你服個軟,那件衣裳就送你了。”
“我服軟撒嬌你就送東西給我,那你把我當什麼了?青樓任人騎踏的娈\童小倌兒嗎?”
弘朗沒回話,兀自滅了燈,房間裡黑漆一片。
房間裡靜得落針可聞,床上兩人各懷心事,相背而卧,難眠。
“其實我今天去青樓什麼也沒幹,就聽了一下午的曲兒。”寂靜的黑夜裡,弘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那你剛才為何說出那樣的話?”沈洛問。
“你說你要去青樓,我氣不過才那樣說的,都是氣話,我才沒閑心看那些姑娘小倌兒好不好看呢。”弘朗翻過身,解釋道。
“你去得,我便去不得?”沈洛也翻了個身。
又沒人說話了,房間歸于沉寂。
就在弘朗快睡着的時候,沈洛突然開口,“其實我來,是東西想送給你。”
“什麼?”
“太晚了,明早起來你就知道了。”
月高懸于夜空,床上兩人藏起心事,相對而卧,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