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幾隊人馬分别而行。甄家作為無極的大戶,庭院深邃,房屋坐落在滋水邊上,環境優雅。而為了灌溉,甄家特意引了一條小河貫穿後院,河水潺潺,岸邊楊柳依依,景緻怡人。
呂小布滿懷心思,主動邀請甄姜前往甄家後院小河旁漫步。他的目光帶着幾分期待,語氣也放得溫和而真誠:“甄小姐,此地風景如畫,不知可否陪在下散步一番?”
甄姜本是性情淡然之人,面對呂布的請求,她微微一笑,端莊而禮貌地答應了:“溫侯謙遜有禮,既然如此,便随溫侯走走吧。”
兩人正準備離開時,年幼的甄伏也不知為何突然湊了上來。她眨着那雙明亮的眼睛,朝呂布笑道:“溫侯,我也想去小河邊走走,可以嗎?”她的語氣帶着些許天真,卻又不失禮貌。
呂小布愣了一下,随即展露笑容:“當然可以,甄小姐若願同行,我自是求之不得。”他雖對甄伏的活潑可愛感到幾分欣賞,但顯然,此刻更多的心思還是在甄姜身上。
甄姜微微一怔,轉頭看向甄伏。她心中明白小妹一向聰慧伶俐,對局勢的觀察與判斷遠超她這個年紀的孩子。眼下甄伏主動提出同行,顯然是存了幾分探究的心思。甄姜并未阻止,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小妹也想去,那就一起吧。”
甄俨站在廳中遠遠看着這一幕,并未多言,隻是微微颔首。他心中思量,甄伏雖年幼,卻十分懂得分寸,許多時候她的觀察與直覺都格外敏銳。眼下她願随呂小布而行,或許正是一次了解對方心性的機會。他對這一安排并無異議,選擇了默許。
呂小布帶着甄姜與甄伏一同走向甄家後院。一路上,甄伏時而低頭踢着腳邊的小石子,時而仰頭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呂小布,偶爾會問上一兩個天真的問題,而呂小布則盡量用溫和的語氣回答,頗有耐心。
相比之下,甄姜顯得沉穩得多。她目光平靜,話語不多,隻是在呂布提出話題時才淡然回應,言辭禮貌而不失距離感。她的一舉一動如同清風拂面,優雅而内斂,卻又讓人感到難以接近。
呂小布的目光時常落在甄姜身上,雖表面上神情自若,心中卻難以掩飾對這位美麗女子的欽慕。他越發覺得甄姜如同一幅優雅的畫卷,靜谧而深邃,令他忍不住想靠近,卻又無法輕易打破那層無形的屏障。
甄伏則不時插科打诨,緩和了氣氛,也讓呂小布顯得更加自然些。她的天真活潑為這段微妙的相處增添了幾分輕松的色彩,而甄姜依然如同一潭清泉,波瀾不驚,卻清澈見底。
三人沿着小河漫步,柳枝随風搖曳,陽光在水面上跳躍。盡管這是一次簡單的閑談,卻暗藏了許多未曾點破的情感與心思,仿佛那潺潺流動的小河,将他們的關系悄然拉近了一些。
天色也才剛曚曚亮,冀州平原地處太行山,早上容易積攢霧氣和露水。而在水邊更容易形成薄霧。呂小布紳士的伸手請甄姜和甄伏先行,二人惶恐的同意。甄姜先行前去,甄伏卻無意間晚了一步,呂小布跟在後面,望着前面的甄姜款款而行,在薄霧之下仿佛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遊動的蛟龍。容光煥發如秋日下的菊花,體态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她時隐時現像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風吹落雪。遠而望之,明潔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視之,鮮麗如綠波間綻開的新荷。她體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細如束,秀美的頸項露出白皙的皮膚。既不施脂,也不敷粉,發髻高聳如雲,長眉彎曲細長,紅唇鮮潤,牙齒潔白,一雙善于顧盼的閃亮的眼睛,兩個面顴下甜甜的酒窩。她姿态優雅妩媚,舉止溫文娴靜,情态柔美和順,語辭得體可人。服飾在薄霧中飄散如同奇豔絕世,風骨體貌仿佛圖上人一樣。拖着薄霧般的裙裾,隐隐散發出幽蘭的清香。甄伏看着呂布呆立住。便跟上去輕輕捶打了一下甄姜,并耳語幾句,二人便又飄然輕舉,且行且戲,甄姜伸出素手,采撷水流邊的花草插在甄伏頭上。
甄姜回頭朝着呂小布擺擺手,早起的陽光透過薄霧照在甄姜和甄伏的身上如同神光時離時合,忽明忽暗。甄姜伸出姿态在薄霧中仿佛将要飛翔而起。空氣中傳來芳香的味道夾雜着一股清香。不知道是否是甄姜和甄伏走過草叢而使芳氣流動。甄姜看到呂小布沒有動作,便揚起随風飄動的上衣招手輕輕呼喚。旁邊的甄伏圍繞在姐姐旁邊如同精靈一般,時而隐藏在薄霧中,飄忽遊移無定。呂小布馬上點點頭,二人轉身向前走去。身體蕩開薄霧如同行走在水面之上,帶起的薄霧随着旋轉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光透過繁茂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微風輕拂,帶來幾分甯靜。甄姜立于樹影斑駁處,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着衣袖,眼波流轉間盡是猶疑。她的眉眼生得極美,此刻眉頭微蹙,更添幾分我見猶憐的韻味。她擡眸看向眼前的高大身影,欲言又止,唇邊的話語仿佛在舌尖跳躍,卻始終難以啟齒。
呂小布站在一旁,目光專注地凝視着面前的甄姜和甄伏。甄姜身姿婀娜,眉宇間透出成熟的韻味,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散發着淡淡的芬芳;而甄伏則如同春日裡的花朵,活潑可愛,清澈的眼神中閃爍着聰慧的光芒,她那種無邪的純真讓呂布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憐愛。每人心中一頓:”曹子建啊曹子建,對不住了,你既然不能遇到甄姬了,那你的洛神賦也寫不出來了,我就代替你讓這佳作提前面世吧。”
想到這裡,呂小布站起來說道:”你二人走在這薄霧之中,如同洛神降臨,我有一賦名曰<洛神賦>,想贈與二位。”
二女十分驚訝,他們從沒想到呂布還會做賦。便讓人準備紙筆,呂小布擺手到:”此賦讀出來會更加有意境,我可以來讀,你們來寫如何?”
兩女俱想書寫,便約定甄姜前半部分,甄伏後半部分。
于是呂小布站起來清清嗓子,看着兩女醞釀一下,朗聲道:
興平元年,餘過無極,遇甄氏女。古人有言,洛水之神,名曰宓妃,暢遊天下。今日于泗水相見神女,感宋玉對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賦,其詞曰:
睹一麗人,于河之畔,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yào)秋菊,華茂春松。髣髴(fǎngfú)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yáo)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qú)出渌(lù)波。秾(nóng)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内鮮。明眸善睐,靥(yè)輔承權,瓌(guī)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态,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象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ěr)瑤碧之華琚(jū)。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绡(xiāo)之輕裾(jū)。微幽蘭之芳藹(ǎi)兮,步踟(chí)蹰(chú)于山隅(yú)。于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máo),右蔭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tuān)濑之玄芝。
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dì)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怅猶豫而狐疑。收和顔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朗誦到這裡,呂小布鄭重的面向甄姜和甄伏長拜一下,二女都是文采斐然之輩,對如此華麗的詞語毫無抵抗力,再加上他們聽的這辭賦說的就是二人合體的情況,便愈發不能自已。尤其甄姜臉色通紅,捉筆的手都在顫抖,于是甄伏接過來繼續寫後半部分。
呂小布随後來回走了幾步,繼續輕聲朗誦道:
于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sǒng)輕軀以鶴立,若将飛而未翔。踐椒塗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爾乃衆靈雜遝(tà),命俦(chóu)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遊女。歎匏(páo)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guī)之猗靡(yīmí)兮,翳(yì)修袖以延伫。體迅飛凫,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miǎn)流精,光潤玉顔。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娲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鸾以偕逝。六龍俨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鲸鲵(ní)踴而夾毂(gǔ),水禽翔而為衛。于是越北沚(zhǐ),過南岡,纡素領,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珰(dāng)。雖潛處于太陰,長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複形,禦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将歸乎東路。攬騑(fēi)辔(pèi)以抗策,怅盤桓而不能去。
甄姜和甄伏相對而坐,手中是呂布剛剛寫就的賦章。這位威震天下的飛将軍,竟在此刻顯露出文人的才情,将對姐妹二人的傾慕之情,化作了這首驚豔絕倫的賦作。二女現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檐下風鈴輕響,像是道出了她們此刻微顫的心緒。
于是便讓呂小布原地等候,二人将新寫好的洛神賦拿到旁邊涼亭,望着油墨未幹的新賦,兩人仿佛忘記了時間萬物,忍不住又再次輕聲吟了出來。
“睹一麗人,于河之畔。“甄姜輕聲念起開篇,指尖微微顫動。那一句仿佛在訴說着某種命運的重疊。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甄姜輕聲誦讀,聲音微顫。這般描寫,分明是在寫剛才她們姐妹相伴的身影。她偷眼看向妹妹,隻見甄伏也是面色微紅,顯然想到了同樣的事。
“髣髴(fǎngfú)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yáo)兮若流風之回雪。“甄伏接着念道,眼中閃過一絲異彩。溫侯筆下描摹的神女,竟将她們姐妹的神韻都描摹得如此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