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約葉望向即使已是白天但仍暗不可測的暗域:“做準備最好。”
淩啟竹:“哈?”
沒等她反應過來這兩人在說什麼啞謎,江弄疏就已經起身掠過:“不生崖在最裡側,跟我走。”
程挽恙猶豫着停住了。
她和宋霜溪差不多,都屬于對世事淺摻便止的狀态,隻不過,宋霜溪是自己不想多問,程挽恙則是在隐後山多年,不能。
淩啟竹懂她:“無事,意寄,在這裡等我們吧,也好應對突發情況。”
至于洛千遠……洛千遠一副“管他什麼隐後山,隐後山是個什麼東西”的意思,毫無顧忌便往裡面走。
程挽恙注視着她的背影,眼眸中流淌出微不可尋的向往。
不生崖。
這名字取得簡單粗暴,實地也沒讓人意外,蕭約葉站到這座崖邊時,隻感覺連刮過身側的風都陰冷如刀,削過好不容易長出的春草,斷芽被卷入魔氣混摻的崖底,深不可見。
洛千遠丢了幾張符紙下去,然而剛探到内裡的氣息便被撕裂,啪一下拍扁在崖壁,然後更讓人驚悚的事出現了,無數瑩白骨手竟從濃暗中浮現而出,吞石掃刃,硬生生将柔薄的紙片都擠成齑粉!
除江弄疏,一行人都冷抽了口氣。
江弄疏歎:“不生崖的怨氣和冤魂都極足,自發排斥外來一切,任何生物都讨不着巧,除非是從這裡爬出來的枯骨,或者本身有暗域的血脈——”
簡單翻譯,陸瑞凝和穆安羽可以進,其他人,除非找到特定路線和方法,否則連邊兒都别想沾。
她話還沒完,蕭約葉一揚手勾住她,毫不猶豫往崖邊走。
淩啟竹原本還在絮絮叨叨讨伐陸瑞凝“怎麼會是這種人,竟然會是這種人”,話到一半,看到蕭約葉動作,直接吓得咽了回去:“約葉,你冷靜!”
至少,不能是直接跳崖吧?那和給崖底那些亡魂送赈災糧有什麼兩樣?
江弄疏亦不知蕭約葉要幹嘛,猝不及防地踉跄一步:“作甚?”
蕭約葉掃她一眼。“纖塵在你手上,阿羽幼時曾有恩于你,你對她并非全無感恩之心,否則也不會在雨燃澤出來後,将彎月靈簪送給她,”她姿顔生得明麗,然而此刻,卻也透折出一絲不容接觸的冷清,和穆安羽極為相像,“我有一截發帶在她手上,與靈簪相應,若你願意相助,我就能找到她。”
江弄疏驚訝地頓了頓,旋即沉默點頭。
檀帶所蘊是靈氣與靈力,靈簪所含妖力居多,然而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不是不生崖該出現的東西。
蕭約葉于崖頂結印,江弄疏抛下與靈簪含有相應妖力的法器,二者相融,于空中蹁跹,蜿蜒出一道暈着白光的路線。
蕭約葉沒有拉任何人,自己踏上那條路,身影閃爍一下便不見。
洛千遠:“你要小——”
她依舊沒來得及說完,蕭約葉早就什麼都聽不進了。
無奈,她歎息一聲,警惕轉身,看着暗沉的天。
淩啟竹想起她方才和蕭約葉的對話,道:“你們方才商議了什麼?”
洛千遠衣袖一翻,往她手中塞入一個東西,淩啟竹不解低眼,看到一個碧色鈴铛,一僵:“清允鈴?”
這是三清閣閣徽上所刻之物,可随時征召待命徒生的神鈴!
這樣東西,向來是由護初保管。
蕭約葉是什麼時候将它交給了洛千遠?
洛千遠說:“她今晨給我的。”
就在蕭約葉說,“我不确定這次會不會用到三清閣的兵力”之時。
淩啟竹攥緊清允鈴,想笑又難過:“她讓你給我?這麼信任我嗎。”
護初與閣主表面上共生,然而說白了,其實就是幫閣主解決那些光風霁月的人不該摻雜的問題的人,站在暗處,遊走危險,如果說有例外,清允鈴就是手中唯一能調動的權。
正因如此,曆代護初,向來絕不肯輕易交出清允鈴。
因為就像隐後山不問世,裡面的人太高潔,不宜為凡間區區疾苦垂首,雲階平也說,淩啟竹這樣的性子,不适宜以後做閣主。
然而淩啟竹是千百年來唯一的例外,這姑娘的眼睛總是看着人間。把清允鈴給她,蕭約葉絕對是放心的。
洛千遠輕聲:“是的,我還有别的話要對你說……你過來些。”
崖底。
蕭約葉跟随白光跳入不生崖,第一感覺是這個鬼地方不是人該待的。
一路上白骨攀附,峭壁陰森,地面鋪滿枯碎的骨渣,怨氣大得能把天和地卷巴成餅就地啃了。
她沉住氣,以靈力對抗,看到天際一輪黯淡的朝陽,的确是到白天了,但暗域不愧其名,太陽的光線非常幽默。
蕭約葉不得不一路睜大眼,走過堆滿屍毒氣息的路,眼睛都快看瞎了,一無所獲。
雖然有檀帶和彎月簪的氣息指引,但沉木堂的距離并不近,蕭約葉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日頭漸漸挪移到西,她感到疲憊,受屍毒氣息影響,檀帶的指引并不明晰,一度讓她迷失。
夜又要來了。
距離穆安羽離開她已經過去大半天,如果陸瑞凝想用穆安羽的血氣來引渡不生崖這萬千亡魂,這麼些時間,想必早就夠了,不生崖不該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除非……
蕭約葉眸光一暗,擡眼看向遙遠的天空。
除非陸瑞凝在等一個時辰。
墨霖閣的書曾經記載過,人間将春,然而淩冬未散盡,羽淵記數,有一刻“兇時”,專宜噬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