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當下就打算畫符去洛易,然而蕭約葉沉吟幾秒,對洛千遠:“我先去同陸為英說幾句話,你随後再來。”
洛千遠不解:“為什麼?”
“你記得秦徽媞嗎?”蕭約葉道,“陸為英一直說,她和秦徽媞做了個交易,她助秦徽媞得到藩籬葵,秦徽媞則給她有咒印的燃魄燈幫陸瑞凝壓制濁氣,可是,燃魄燈中留藏着蘇暮曉的魂魄,秦徽媞雖萬事以露林為先,但細細想來,燃魄燈是溫養魂魄所用,秦徽媞為何偏偏選中這件法器給陸為英?更何況,蘇暮曉的魂魄還在其中?”
把蘇暮曉的魂魄留存其中,說明秦徽媞希望,有朝一日蘇暮曉能回來。
可如果真的希望她能回到世間,就絕不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易給别人。
洛千遠明白了:“好。但若陸為英不承認呢?”
蕭約葉朝她勾勾唇:“所以才要你配合啊。”
洛易城上,風卷旗幟,澄将明揭下風帽,驚霜骨簪在發間,抱臂眺望遠方,夜修部的小師妹已有了冷靜獨立的大人影子。
陸為英戳在她身後,兩人面色都不愉,澄将明先打破寂靜:“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聽聞你幫淩大小姐承了一部分抑靈契,”陸為英哼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若是牽連到你,你自己沒意見,我怕你師姐屆時來找我麻煩。”
她不提洛千遠還好,一提澄将明就要炸:“你還說?棠合的師神印,是誰讓我師姐受傷的?”
陸為英道:“不是你們自己跑上我的船的?”
澄将明倏而回過頭,厭煩地看着她:“難道你在那條船上做的是什麼好事?”
陸為英還未再說話,蕭約葉就出現在了城牆之上。
見洛千遠沒有來,澄将明的眸光亮了又暗,蕭約葉不動聲色地上前,将她輕輕掩入身後。“陸家主,我有話想問你。”
陸為英:“說。”
“棠合時,你說在去取燃魄燈的時撿到了海籬之鑰,”少女聲音平靜,音調不大,卻不自覺讓人凝肅,“但因為你不是水神後裔,海籬短期内依舊不能打開,有個人幫了你,開籬的方法不多,取血算是一種,姑且不論那個人是誰,陸二小姐曾以燃魄燈上的咒印壓制濁氣,可陸家主應該知道,燃魄燈本來是用來做什麼的吧?”
陸為英唇角顫了一下——這其實就是她今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燃魄燈裡還儲着一個人的靈魄,萬萬沒想到,秦徽媞在燈中還加了一層符咒,讓它隻認蘇暮曉,近來,在發現陸瑞凝不是蘇暮曉後,已經産生了反噬。
“其實燃魄燈根本不是秦徽媞按留給你的,對嗎?”蕭約葉淡聲,“我想來想去,她将蘇暮曉的靈魄儲存其中,隻有讓她重回世間這一個目的。秦徽媞算不得好人,但她為了召出燃魄燈,費勁心思在宋霜溪那兒得了最後一張琢光符,這麼大力氣,若是我,絕不會随意拿它當籌碼……所以,你那天到底是在去取燃魄燈時撿到海籬之鑰的,還是在趁亂尋找海籬之鑰時,撿到了燃魄燈?”
陸為英咬牙沒說話,答案卻已經很分明了。
——沒有等到燃魄燈的蘇暮曉身死道消。撿到燃魄燈的陸為英為了咒印,将它偷偷留在了身邊。
沒料到秦徽媞還留了一手,現在陸瑞凝受燃魄燈反噬,不知算不算自作自受。
“我妹妹沒錯,”沉默半天,陸為英硬邦邦地說,“她什麼都不知道,留下燃魄燈是我的主意,她還為這事擔心我,在年初一跑去三清閣找你——蕭護初,這些你知道,不要為難她。”
“我也沒想為難陸二小姐,”蕭約葉眉梢微挑,“但做錯事總歸該償還,念在抑靈契尚在你身,我不多言,先将燃魄燈該物歸原主吧。”
陸為英自是不願,雖然燃魄燈會反噬陸瑞凝,但現下,是唯一能勉強幫陸瑞凝的東西了。
“那你為何要出現在這裡?”蕭約葉不緊不慢繼續往他心口戳刀子,“難道不是因為,使用燃魄燈不是長久之策,你不敢去三清閣,隻能想辦法在澄師妹這裡找個突破口,求千遠有沒有特殊的符能幫你麼?你的誠意呢?”
……雖然空手套白狼很可恥,但是能得到的多啊。
陸為英想得到符,不想交出燃魄燈,咬咬牙,突然跳上城牆,起身要跑!
下一秒,她腳踝上出現一道金色繩索,繩索收緊,将她硬生生套了回來。
摔了個狗啃泥的陸為英:……
澄将明驚喜:“師姐!”
洛千遠彈落手中的符,冷淡道:“陸家主,莫一錯再錯了。”
陸為英面朝大地,盯着塵土不語。
洛千遠打量她道:“星環陣是你擺的?你要五行之力作甚?還是幫你妹妹?”
陸為英沉默幾秒:“沒錯,收齊風水林盈夜的力量,我妹妹就能重塑靈脈,體内濁氣會重新變成靈氣。”
澄将明服了這個頂級妹控,不可思議:“陸……陸家主,你這到底……何苦呢?血脈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
“不重要嗎?”陸為英笑,“那為什麼穆安羽在東玄這麼多年,一朝身份揭曉,還是不能不回暗域?”
此言讓澄将明和洛千遠都陷入了寂靜,良久,蕭約葉淡淡道:“帶走吧。”
得請這位瘋狂的宛光家主一年内二訪三清閣了。
人走後,洛千遠悄聲問蕭約葉:“你沒有收到她的傳音珠嗎?”
這話多餘問——蕭約葉那就根本不像收到過穆安羽消息的樣子。
或許因為暗域魔氣貫通,會阻隔傳音珠的傳遞,或許因為,穆安羽因一些事,暫時不能向東玄遞信。
洛千遠能理解蕭約葉的心焦,尤其佩服她,再心焦還得表面風平浪靜地處理三清閣的事,想到這兒,她走到澄将明面前,在她掌上畫了一段靈契。
澄将明意外:“這是——”
“結靈契,”洛千遠道,“以後若有突發之事,給我發傳音珠吧,不必寫信,傳遞消息太慢了。”
她心中裝着許多事,因此隻看到了澄将明眼神中迸出的欣喜和興奮,聽到她一聲雀躍的“太好了”。
也就并沒有注意到,澄将明在轉身時,望着陸為英被押走的方向,一抹輕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