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司萸回答，門外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動靜，邢霜一刀劈到門鎖上，笑聲透過門闆滲進來。“司萸，原來你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既如此，何不交出青凰花的種子？和月族合作，還怕虧嗎？”

司萸譏諷一笑，沒有說話。

“不願合作也就罷了，你又為何不告訴鶴玑，”瓊荔倚着門，漫不經心地把玩自己染紅的指甲，“在木族時，你根本不知自己的花族少主身份？現在兩邊不讨巧，我的傻姑娘啊，你圖什麼？”

洛千遠眸色一動，難以置信地看向司萸：“你不知道？”

“若非我和邢霜不遠萬裡把司萸從木族找回來，她怕是要一直在那個山溝溝裡當個普通的木妖，”瓊荔搖頭歎息，“現在都到了這個地步，和月族合作，不是很好嗎？不但花族和木族能安然無恙，還能獲得無上權勢——”

司萸：“别說了！”

怒色攀上她的臉龐，她伸出手，青凰花幽藍的種子出現。

“我求你最後一件事，”她将這種子交給洛千遠，“将青凰花的種子種到雲間澤，隻要在日出前，青凰花盛開，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洛千遠道：“那你要去哪裡？”、

“邢霜和瓊荔在花族蟄伏多年，她們有精密的計劃，”司萸說，“盛開的青凰花能吸取無上月華，加強月族的靈力，月族想要統治花族和木族，注定要踩着無數黎民的枯骨。鶴玑，原諒我，我先前之所以不告訴你……”

她頓了頓，平靜道：“是因為少一個人知道青凰花，就能少一分紛争，我相信你不會将青凰花的事說出去，但在知道我是花族少主後，盯着我的眼睛太多了，你不該摻雜到這其中來。原本青凰花在陽時陽日才會開，眼下是不能等了，我會用自己的靈珠為雲間澤灌注靈力，你去吧。”

洛千遠失聲：“不可以！你不要命了！”

然而下一刻，她腰間的綠葉突然綻出一股強大的推力，她硬生生被推出了花族宮殿，落在開滿鮮花的雲間澤。

洛千遠摔得大腦一片昏花，勉力爬起來，怒道：“疊栀！”

誰知綠葉中，疊栀早已消失，出現的是木族長，分外冷靜地對着目眦欲裂的洛千遠道：“按司萸說的做，隻要青凰花盛開，邢霜和瓊荔就不會得逞。”

洛千遠：“但是司萸可能會死！”

木族長道：“你不是本來就要殺她嗎？”

洛千遠下意識：“但是——”

“沒有但是，鶴玑，就算你現在知道了司萸的苦衷，她一樣是花族的人，是曾經殘害木族的人的同族，她不死，你無法向我複命。身份的對立，是任何情況下都改變不了的。”

洛千遠張口欲言，話全部堵在唇間。

青凰花代表的是無上的力量，現在花種就在她手中，木族、花族、月族的命運，全部都将在日出前重建。

洛千遠搖搖晃晃地握住青凰花的種子，走到雲間澤中央。

清澈的碧波在她眼前漾開，荷花一朵朵盛開，雲雀歡躍，天地安靜。

方才那張符飄到洛千遠眼前，為她保駕護航。

最後一刻，洛千遠看到了那張符紙上的符迹。

她瞳孔一縮，手中一松，花種從半空中落下去，下一刻，少女眸色恍然，朝雲間的水池撲去！

她在半空中抓住了花種，沒有讓它落入碧池，然而雲間澤還是感知到了青凰花的氣息，一瞬間，水池騰成業火，雲雀化作魑魅，燃燒的烈焰中，一朵朵清香的荷花變成符咒，惡狠狠包抄過來。

洛千遠周身長出木族的綠葉，青意蔓延，阻擋業火焚燒，然而一股吸力不容置疑地逼近，奪取她手中的青凰花種子。

洛千遠足底踏上藤枝，毫不猶豫，撲向出現在面前的邢霜。

邢霜十分意外，笑道：“鶴玑姑娘這是做什麼？”

“我想起來了，”洛千遠冷冷看着她，掌心木族的力量變作春日才生的嫩芽，一刹那包圍所有荒蕪，她眸色清明，“你才不是什麼邢霜。你是趙蘭塵！”

方才疊栀就提醒過她——那兩個人不是邢霜和瓊荔。

然而她受木魅的幻術太深，無法自拔，司萸無奈，隻能将趙蘭塵和江弄疏的真實目的道出。

木魅就算會通過魔印撕裂開的裂縫來到東玄，也必要有高手護衛，才能安然無恙穿過碎風林，所以，這個出現在洛易的木魅不是單純的意外，這場幻夢，更不是一場簡單的戲。

又或者說，這其實就是一場戲，一場趙蘭塵和江弄疏為她們安排好角色，如同操縱傀儡般，讓她們在其中扮演的戲！

扮演角色，那其他人——

洛千遠忽有所感，符紙在手中捏緊，那是她的起雲符，讓她在最後一秒想起了一切，腰間的綠葉消失，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洛千遠深吸一口氣，實在累極了：“……約葉。”

褪去疊栀的身份，和洛千遠說話實在是很方便，蕭約葉朝她安撫地笑笑：“沒事，交給我了。”

整個雲間澤就是一場騙局，青凰花若是落入，靈池枯竭，第二天的黎明永遠不會到來，好在趙蘭塵對蕭約葉多少有點心理陰影，上次在碎風林被她堵住，上上次被她套路出封陽弓咒印的事兒——趙蘭塵和江弄疏能鬥得你來我往，遇到蕭約葉卻總是馬失前蹄，多少有點喪氣。

于是她微笑收手，選擇動嘴皮子：“蕭姑娘，先别急着質問我，一會兒有的是時間。”

洛千遠離開雲間澤，匆匆跑回花族宮殿。

司萸站在青凰木前，綠色的蔓葉和棕色的古木相纏，透折出無限清新，大自然一場盎然饋贈，天下皆春。

洛千遠閃身擋住她，沉聲道：“穆安羽。”

司萸愣了一愣，随後漫開笑意：“千遠，你想起我了。”

“你知道這是江弄疏和趙蘭塵一場刻意制造的幻劇，”洛千遠質問她，“為什麼還是打算灌注靈力給雲間澤？你不怕走不出去嗎？”

“木魅并非隻能創造幻劇，”穆安羽卻搖搖頭，“在你來刺殺我前，我真的以為，我就是司萸，一切都是在看到你後才想起來的。”

這裡實在太真實，想來木魅構築的這個故事，在很久以前，應當真發生過。

司萸和鶴玑真的一起長大，司萸真的曾經流落木族，以為自己就是木族普普通通一個小木妖，鶴玑也曾真的領命去殺兒時摯友。

她們三人中間，應當蕭約葉醒得最早，可是入了幻劇，無法強行叫醒對方，不随着當年的劇情進行，對方反而會迷失心智，永遠困在這裡。

所以蕭約葉隻能指揮鶴玑去刺殺司萸，卻言語怪異。而這裡的一切依附的靈力并未完全消散，做出的決定，對現實世界當真會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