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姐已經給出逃跑方法了，”蕭約葉理所當然道，“跳潭。”

“對，是個辦法。”琢光火包攏過來，穆安羽迫不得已往潭那邊走了一步，肌膚和蕭約葉蹭到了一處，帶着灼熱，她語速飛快，“但月小姐是羽淵之人，織離潭排斥外來之人，你不怕跳進水中更損靈脈？”

“她不會無緣無故選擇跳潭逃生，”蕭約葉的臉孔映在一片跳躍的火光中，愈明更豔，“或許這水下有暗道。不如我們冒一回險？”

其實也沒别的選擇，穆安羽生無可戀地默許了她的提議。

蕭約葉及時召出碧潮琴，順弦一掃，一陣帶着潮潤之氣的海風壓住了愈來愈烈的火，晶澈的靈力如絲一般被牽引而出，在二人身側渡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映出了滿潭的寒霄月。

而後，在碧潮琴溫潤氣息的包裹下，蕭約葉和穆安羽往潭内一躍。

啪一聲響，水花四濺。

險而又險，就在最後一刻，琢光火撲上來，于接觸到織離潭水的一瞬間退滅，岸上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響。

穆安羽低低“咦”了一聲。

蕭約葉握着儲靈環，碧潮琴的屏障阻隔了潭水撲湧：“怎麼了？”

“這不是正宗的琢光火，”穆安羽說，“真正的琢光火不會被這麼輕易撲滅。”

“那——”蕭約葉還沒說完，織離潭突然晃動了一下，源源不斷的水汽從深不可測的潭底冒出來，天旋地轉中，她看到了一襲玄色的衣袍。

是月小姐。

她先一步入了水，此刻卻并沒找什麼暗道，而是朝潭底潛去。

兩人緊緊跟上了她。

越潛越深，四周的光卻在幽暗到極緻後緩緩轉明起來，數十米後，碧潮琴的靈力漸趨微弱，屏障即将破裂，月小姐終于轉了個彎，停在一面水岩前。

上面有一扇門。

東玄沒有任何一本書介紹過織離潭底有這等事物，兩人皆一愣，感覺觸及到了數百年來都不知的羽淵的大秘密。月小姐推開那扇門，落了地，而織離潭的水竟被封在門後，流不到裡面去。

推開水岩門，待看清門後景象，二人同刻一驚。

誰能想到，門後竟是一方廣袤的天地，四周的景物昭示這裡還是水底，可不遠處，分明還有陸地才有的山和樹！

聽說過世外桃源，可水下桃源還是第一次，碧潮琴的靈力甫一入門便退去，來不及慶幸，兩人對着這未曾想過的光景發愣起來。

良久，穆安羽低道：“世人隻知織離潭是儲存遊夜的地方，原先我們所有人以為遊夜是蟄伏在潭裡，如今看……不對。”

遊夜，似乎更該是在潭底這個不為人知的新世界裡。

這麼說，關于東玄界人困惑已久的為什麼遊夜取之無竭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遊夜有自己生長的地方，織離潭的水為它們保駕護航，它們代代相續。夜靈曾經就從這裡取遊夜，戰亂人族多年。

未及思盡，月小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着怒意：“你究竟想做什麼？”

“你怎麼能不知道？”回話的人也十分不客氣，甚至比月小姐還要怒氣沖沖，而後才克制了語氣，溫和地看過來，道，“水底的客人，請你們出來吧。我此行就是請你們來的。”

這話一出，穆安羽和蕭約葉就知道藏不住了，蕭約葉正要邁步，穆安羽突然一伸手，将她塞到身後，先一步走了出去。

她朗然笑了一笑，語氣自若：“宋姑娘，我該猜到方才放火的是你。”

宋姑娘？

蕭約葉想起了那天那藍衣女孩，宋霜溪麼？

宋霜溪彬彬有禮道：“如此說來，還是我過于明顯了。”

穆安羽無言：你根本就沒想藏！

她心中隐隐約約的猜測越發清晰，這些天所遇的一切條分縷析，在這一刻有了歸處。

緩然：“你借琢光火讓月小姐引我們到這裡，那天又給趙蘭塵報信，挑起趙蘭塵和月小姐二人間的正面沖突，所為卻都是為了讓我來這裡，讓我猜猜，你莫非也希望我用羲元镯為你做一件事？”

宋霜溪隻是笑，說：“穆姑娘不妨把話說完，我看看，你猜對幾分。”

月小姐冷着臉站在旁邊不說話，她遊了這麼一大段，面紗還是沒掉，堅持不懈地維持着神秘的人設，眼刀子卻快把宋霜溪戳死了。

穆安羽正當開口，蕭約葉轉了出來，差不離也明白了。“郊西那棟房子，和月小姐與趙蘭塵根本無關，全部都是你的手筆吧？”

畢竟從一開始，宋霜溪神神叨叨在廢棄房子中出現，到引她們到所謂月小姐跟前去，才是最從容不迫的那個人。

宋霜溪頗有興趣地打量了她一眼，道：“是。”

“所以最先，翎陽大會上攻擊我和淩啟竹的夜靈就是你的人，你知道我會因調查這件事去郊西，”穆安羽鎖眉，“恰巧月小姐對我有要事相求，借了你在郊西的現成事端，你隐匿其後，用她的手帶我到織離潭，現在借琢光火讓我發現織離潭底的秘密——你想把我困住？以此要挾我做成你想要的那件事？”

“猜得不錯，”宋霜溪收斂語氣，涼道，“不過這件事不光要你，還要一個三清閣的人，随便誰都可以，但是蕭姑娘格外好……好了，不說廢話了。總之，織離潭起火，周圍已留下琢光火的咒界，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讓你們安安穩穩離開這裡，不答應，連帶月小姐都隻能困死在這裡，你可願和我交易？”

“宋霜溪，”一直沒說話的月小姐一聲冷笑，“我警告你，遊夜廊柱的事還沒解決，你那些破事最好往後放放。”

宋霜溪勃然道：“你敢說我的事是破事？”

月小姐：“不是破事嗎？！你引起我和趙蘭塵的注意，不就是為了實行你那收靈計劃？如今羽淵大禍将近，你還——”

宋霜溪糾結的點卻很清奇：“我的事絕非破事！你敢說我的事是破事？”

“……我能問問嗎，”這對話内容讓穆安羽很有種想問下“您二位貴庚”的沖動，出聲打斷了她們“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也不去死”的對峙，“宋姑娘要收靈？收誰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