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生來就愛好漂亮的事物,一見着好看的東西第一反應是欣賞——穆安羽顯然是顔控中首當其中的那一挂,就像雖然忌憚紅色,但她第一眼看見蕭約葉驚豔大于心驚,穆安羽對這法器喜歡得不行,看了個夠,方正色擡起頭,嚴肅道:“走吧。”
此行不比上次,上次郊西雖然危險,但好歹還在東玄境内。可這次要幫月小姐驅逐廊柱上躁動的遊夜,必須進入羽淵。
羽淵在翎陽的北邊。
舟車并行三日,二人踏至邊界,羽淵的最外層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名字很唬人,叫碎風林。
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林中的樹雖其貌不揚,可一旦有人走進,就會張牙舞爪奢起枝葉,襲來無盡陰冷氣息,豎起一道靈邪之力混雜的屏障,此刻若硬闖,鋒銳的靈力能将風都割成碎片。是以世人叫它們碎風。
月小姐按照約定,在碎風林最外一圈等她們。
她并不着急,玄衣玄衫,依舊罩着面紗,風掀起外袍,一派笃然自若。
瞥見穆安羽,她甚至揚起了一絲笑,上前問好:“甚久不見。”
穆安羽站住,道:“異端生在織離潭?”
這些天,她并沒有閑着,向蘇逾硯報告發現後,便與月小姐進行了詳細交談,月小姐告訴她,雖然羽淵起異動的是那座廟宇的廊柱,但真正封印遊夜的地方,是羽淵的織離潭。
羽淵所有遊夜都生自織離潭,織離潭有異象,儲存大量遊夜的廊柱自然不會安甯。
“不錯,是織離潭。”月小姐道,“随我來吧。”
她分開掩映的枝葉,将兩人引入其中,再三告誡:“跟着我,切記不要亂碰,碎風樹攻擊人是不長眼的。”
碎風林很大,蕭約葉和穆安羽謹慎細緻地行了小半個時辰,才算正式進入了羽淵族的地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裡的景象荒茫無比,東玄界雖然也入了秋,但那一派秋光猶然可頌,能引詩情到碧霄,此地卻是長草覆濕地,山風涼愁雨,所視皆為慘淡,陰森之氣難掩,别說作詩了,不寫遺書都算樂觀的。
月小姐解釋道:“極少有人通過碎風林進入羽淵,是以這一帶荒了些。不必在意。”
漸遠漸深,又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終于來到一方黧黑的山前,濃霧漫渙,不見天日,月小姐擡起手,一隻灰色的蝶停在她指尖。
她輕輕對蝴蝶吹了一口氣:“是我。”
山門仿佛有感,震顫一下,徐徐張開。
一方結界退去,大霧緩緩消散,走沒多遠,一道嶙峋的山門又立于眼前,門外有一所倚着大樹的小屋,四面關得緊緊,唯獨正面牆上有一個洞,一道不悅之聲摻着警惕傳出來:“誰?”
“勞煩打開結界,”月小姐對着洞口說,“我要去一趟織離潭。”
一陣耐人尋味的沉默,裡面那人道:“江小姐?”
月小姐道:“是。”
那人從洞内投出一張明顯不同于三清閣的符,觸碰到符後,山間結界退散,懶懶道:“行吧,祝你順利。”
月小姐跨進去:“多謝了。”
一直到走到這裡,穆安羽才深吸一口氣,她知道,羽淵真正悚人的地處到了。
織離潭。
織離潭和軒轅海同為神天之地,一樣生自上古,然而軒轅海沉着許多世所罕見的法器,織離潭卻蘊出了遊夜這種異物,正是這個原因,再加上被鎖夜技禁锢的曆史,夜靈族世代與東玄界互不順眼。
蕭約葉緊密觀察了一下周圍,三清閣無數夜修以三好學生澄将明為首,閑來雜談時都說希望能親眼一睹織離潭,卻又總在最後笑稱“算了算了”,不為别的,隻因它确實神秘又危險。
此時,這方詭地切切實實就在眼前,東玄界極少有人親眼目睹,她的呼吸卻不可思議地平靜。
穆安羽道:“這便是織離潭?羲元镯能做什麼?”
她二人情緒波動都不大,月小姐對這新成立的“人淡如菊二人組”頗感新奇,清了清嗓子:“織離潭和軒轅海本為一源,羲元镯既然是從軒轅海生出的,那就也有壓制織離潭的功力,如你不想觸織離潭水,可直接把羲元镯投進去試試。”
略微一停,她道:“放心,事成之後,會還給你。”
穆安羽:“不必,我親自來。”
季瓊歲曾經叮囑過她,絕對絕對不可随便摘下羲元镯,雖不知這意味着什麼,但穆安羽不願也不能随意毀壞對母親的承諾。她擡頭,仿佛看到了母親當年那對常年清郁而憂傷的眼眸。
眼前這方墨色的深潭仿佛能将人吞噬,水黑則淵,此地深在山谷,來前月小姐還打開了兩道結界,真真是荒然之所,穆安羽走到它面前,悄悄在羲元镯中融了個試探的法訣,而後俯下身,将手浸入潭中。
潭内翻滾起不安的泡沫,發出一陣怪異的動靜,似乎沉睡的東西被喚醒了,暴躁易怒就要發作,月小姐微微鎖眉,發現情況不太妙,剛要走上前,山腳的荒草卻突然迸出了火星!
隻是刹那,火勢蔓延,饑渴地舔舐四野,熊熊烈勢向中間聚攏,如同陷入敵陣包圍,月小姐愣在原地,來不及反應,叫一聲“跑”,就轉身投入了織離潭!
嗯?!
她反應如此大,可見此火必不一般,但是這投水……算怎麼的?
穆安羽迅速抽出手,乍然而起的火過于蹊跷,幾乎讓她瞬間就想起了羽淵一種叫琢光火的靈物,若叫它圍困良久,靈脈便會大大受損,縱然恢複,以後修煉也會更難。
月小姐反應如此,莫非這就是琢光火?
她下意識望一眼身側人,蕭約葉也猝不及防于這陣燒起來的火,往她身邊靠了一點,想到了一處:“你聽說過琢光火嗎?”
二人對視一眼,不知為何,穆安羽硬是在這危機關頭從她的表情裡品出不妙的馊主意來:“聽說過,你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