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若有所思緩慢往前走，道路兩旁各種咖啡店此起彼伏，已經過了早高峰路上的行人不算多，偶爾有拿着咖啡快步向前的打工人，也有的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内外也零零散散的坐着，有的開着電腦不知道在操作些什麼，時而皺眉時而歎氣，不禁多看了幾眼，看着年紀和穿着，估計又是一個失業且負重前行的中年人，生活重擔在肩又不想讓家人一起發愁，不得不在咖啡店裡假裝上班，重複的投遞着簡曆對着一次又一次已讀未回的提示，無奈苦笑。林染再想想自己或許還不如這些始終抱有期望的人，自己已經失去了信心，也沒有東山再起的資本，或許離開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林染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看着那棟位于市中心高聳入雲的辦公樓，仿佛是再和過去告别。今天是林染最後一次來這裡了，早上完成了辦公室最後的清場，其實也沒什麼好清的了，員工一個月前已經全部解散，電腦一些值錢的設備也都統一回收給了專門做租賃辦公設備的公司，現在大環境不好，倒閉的企業數不勝數，也就催生了這種專門回收辦公家具和電子設備的公司，然後轉手租出去搞共享辦公室。不過電子産品更新換代快，二手的其實也買不上什麼錢，隻能說是清倉甩賣的骨折價，但對現在的林染來說也算聊勝于無。

今天就是把最後剩餘的一些辦公家具都處理掉，看着曾經整齊的工位右上角一個個名牌，回想起一個個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離開，林染能做的就是用最後的積蓄給他們合理的補償，有的人感激不已，畢竟像林染這樣有良心的老闆現在可不多林，說隻要他林染一聲招呼就會再次回來繼續跟他一起打天下，也有人抱怨，說現在外面就業環境太差，以後不知道怎麼辦，實在不行就去開快車、送外賣，或者去夜市擺地攤賣烤腸，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林染知道自己已經不會再創業了，不僅是沒有本錢，而是這些年太累了，他現在隻想好好休息一下，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林染今年36歲，7歲上學24歲研究生畢業，學的是首飾設計，現在已過而立之年，回想起剛畢業的時候也曾經意氣風發，想要做出一番事業，進入了當時行業排名前列的公司，可現實卻給了他們這種從象牙塔出來的年輕人狠狠一擊，年輕設計師想要出頭太難了，也逐漸知道了行業各種的潛規則，自己的作品被别人署名也就算了，還要被反咬一口告他抄襲，後來雖然通過各種努力證明了不存在抄襲，但林染的前途也提前宣告結束了，哪怕做個獨立設計師，也逃不過那些既得利益者設置的層層障礙，世俗眼光的指指點點，林染知道其實他骨子裡還是有種與人情世故相悖的正義感，從根本上就不适合名利場。

再後來靠着上學時候的兼職積累的客戶和人脈，再加上多年累積的繪畫技能，審美在線，拉起來自己的小團隊，做起了平面設計，包裝設計，廣告拍攝這類工作，從最初3個人的草台班子，到最後将近100人的公司；從一個兩室一廳連住帶辦公的房子，到市中心CBD2層的辦公室，一路走來種種艱辛不言而喻。

林染個人能力是一方面，也算趕上了好時候，這十年正是國内互聯網高速發展的十年，乘着這股東風，順勢而起。可沒人能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黑天鵝事件，讓整個世界都被動按下了暫停鍵。整整三年，這三年，林染一直告訴自己或許明天就好了，或許再等等就好了，就這樣堅持了一年、兩年、三年。苦苦支撐，線下業務沒有了，就主要做線上，線上也暫停了，就接些散活，也嘗試轉行，做些影視、動漫，手繪，可畢竟不是專業的團隊，效率和質量都差強人意，勉強維持；後來漸漸難以為繼，但林染還是不想放棄，開始用這些年的積蓄填補，再後來不得不減少人員斷臂求生，要不是辦公室的房租之前為了砍價拉投資一次就交了三年，可能早就換地方降低成本了。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年，等到解禁，卻沒等來預期中的業務暴漲，經濟快速複蘇，業務量直接到底，多次評估，實在看不到希望後，林染賣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房子，又湊了些錢把員工都遣散了，公司雖然關了，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算是給自己這十年一個交代了。

像林染這樣倒在黎明前的中小型創業者不計其數，就連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也是連年裁員，減少或者直接砍掉虧損的業務線，斷臂求生來迎接持續變冷的經濟寒冬。隻能說是飛速發展的十年，成就了無數的傳奇，又因為一場寒冬，見證了無數的告别和落幕。

就像一本雜志曾經寫道：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新的時代即将到來，新的傳說也正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