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翩“哦”了一聲,沒多大興趣陪花雨閑審探子,他還是更在意他的馬。
花雨閑見他興緻缺缺,遂附在他耳邊,煞有其事道:“其中還有個姑娘,專程來找你的。”
“啥玩意?”郭翩一聽,堂堂八尺男兒吓得雙腿一軟,“雲霧山她也敢來啊?讓她趕緊回去。”
眼瞅着郭将軍就要收拾行囊跑路,一旁看不下去的顧曾朗聲道:“郭翩将軍,殿下可還安好?”
郭翩本來都吓得汗如雨下了,擡眼看到是她,這才籲了口氣,咆哮着一拳掄向花雨閑:“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就直說,老子賞你個痛快。”
花雨閑輕巧躲過他開天辟地的一拳,笑嘻嘻道:“我又沒說是褚姑娘,是你自己天天念着人家才想錯了,反倒怨起我來了。”
郭翩遠比花雨閑靠譜,這種場合也不跟他多計較,隻沉沉咽下這口氣,對顧曾道:“你來找殿下麼?他在帥帳,跟我來,帶你去見他。”
“多謝将軍,但在那之前……”顧曾撇嘴瞧了眼旁邊半死不活的程彧,無奈道,“能不能先請将軍把他放了?”
郭翩走近一看,看到那張熟悉得很的臉,頓時下巴驚掉一地:“程容與?!你來做什麼?”郭将軍是大好人,三下五除二拆了程彧滿身的麻繩和廢布條,大手落在他頭頂揉了揉,又在他臉上輕拍幾下,“喂,程容與,醒醒别睡了。”
“小侯爺安好……”程彧迷離地睜開眼。他在路上被人倒扛着颠了一路,眼冒金星,胃裡翻江倒海,差點就要吐了。
“你小子!”郭翩惡狠狠瞧向一旁事不關己的花雨閑,“故意的是吧?”
花雨閑慢悠悠道:“哎呦,阿曾一肚子壞水,我以為她诓我呢,原來真是程家二公子,多有得罪。”
郭翩:“就該讓殿下賞你一頓闆子,你才能老實。”
“翩翩想賞誰闆子,說與我聽聽?”此刻,有一人從不遠處的帥帳中褰簾而出,聲音清冽含笑。
圍觀看笑話的士兵們頓時立直了身子,胸膛繃得筆挺,接二連三行禮:“參見殿下。”
程彧朦朦胧胧間看到個人影走近,聞音陡然睜大了眼,原來這便是大昭尊貴的宸親王殿下,姜祐珣。
他隻知宸王姜祐珣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可沒料到他竟是這樣年輕的一個美男子。
來人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身赤甲玄羽的戎裝,胸口繡了隻招展的獵鷹,背後長袍獵獵而揚。
奇的是,他雖然面覆塵霜,眸間卻寒星難掩、極其明亮,明明正含着笑,神色也有柔和的書卷氣,整體觀來卻透着的罕見的矜貴孤傲,想來是命格中的天潢貴胄罷。
宸王太俊美了,俊到讓程二公子第一次感到自慚形穢。
郭翩指着花雨閑:“就是這個成日裡好生是非的狗東西,殿下,你快把他丢回雍州罷,我的馬再看他一眼都得多拉三天肚子。”
花雨閑卻嘚瑟地晃悠到姜祐珣面前:“殿下,瞧我給你帶誰來了?”
姜祐珣探頭一看,登時笑意盈盈:“阿曾,你怎麼來了?”
幾年未見了,他卻依然一眼就認出了她。這孩子似乎又長高了一截,整個人出落得纖長高挑,眉眼也褪去了少女的稚氣,更加英氣淩厲,俨然已是個征戰四方的将軍模樣。
顧曾其實心裡還沒準備好見他,怕他怪罪自己莽撞,此刻更是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磕磕絆絆許久才蹦出幾個字:“姜、姜旬……”
直到她聽到身側的程彧小聲嘟囔了句“眼睛都要貼别人身上去了”,才回過神來,拜道:“參見殿下,不知殿下可還安好?”
“嗯……不怎麼好。”姜祐珣淺淺笑道,“仗打了這麼久還沒有大獲全勝,能好到哪裡去呢?京城那邊想必也是這麼想的罷,程二公子?”
程彧見他望來,奇道:“小王爺認識我?”
姜祐珣笑道:“眉如墨畫,面如桃瓣,顧盼神飛,世無其二。我曾在去年的仲秋宴上見過你一次,實在是入目難忘。”
程彧不自然地提起眉梢,叫他說得有些害臊,況且,他怎麼不記得去年的仲秋宴上有宸王在?若是有姜祐珣這般人物,他怎麼也不會忘記的。
他心中所想盡數寫在了臉上,姜祐珣笑道:“去年我隻是回京述職,陛下沒空見我,便叫季公公遞了個折子就趕路回了雍州,仲秋宴也隻是遠遠看了一眼,你自是對我沒有印象。”
花雨閑在一旁冷笑:“咱們殿下倒是夙興夜寐,也不知道讓京城裡的誰得了好處。”
程彧神色更加不自然了,仲秋本該是家宴,姜祐珣堂堂親王,陛下的親侄子,因為事務繁忙都沒能來得及坐下喝杯茶,他一個外臣之子反倒在宴席上大放異彩,實在是……心生慚愧。
姜祐珣搖了搖頭,道:“是我自己不喜人多,你莫要多想。”
“好、好罷,小王爺,幸會。”程彧讪讪行了個禮,眼神瞥向身旁的顧曾,不由得又小聲嘀咕道,“怎麼還看啊……有比我好看那麼多麼?”
姜祐珣莞爾,拍了拍他的肩,溫言道:“容與,阿曾,你們不會無緣無故找我,定有要事罷?誰先說?”
顧曾正要應聲,隻見程彧幹巴巴笑了一聲:“不然還是我先說罷……”
他往懷中一探,扯出了個奇形怪狀的物什,又從他那囊括萬物的袖袋中抽出個一尺長鍍着金邊的布帛。
姜祐珣和郭翩登時神色一變,竟齊齊跪下,身後的将士們立刻跟着瀝瀝拉拉跪了一地,連花雨閑都不情不願屈下膝來。
顧曾茫然,也打算跟着下跪,程彧倏然攔下她,正色道:“阿曾,你不用跪,這旨意是下給扶蒼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