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關
薩拉滿在京都躲躲藏藏的,感覺四處都有人盯着他,好不容易進了永定關,馬上就能回西榮了,卻發現街上的巡衛更多了些,他立刻藏進巷子裡,僞裝成乞丐,好在沒人發現他。
殊不知他的行蹤早被人事無巨細的在松顔意面前彙報了。
“将軍,人還在城内,要将他抓來嗎?”
松顔意摸着溫靜和送與她的弓,搖頭,“不必,放他走。”
“這……将軍……”
“我說了,放他走。”
松顔意沒再看将士的反應,踏出營帳,翻身上馬。
薩拉滿憑借着武力在城外從一個茶商那奪了一匹馬,他騎着馬,往前奔。
跑了許久,他才終于松了口氣,他看見了西榮的城牆,他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因為他要回家了。
但他沒有笑太久,一隻遠處射來的箭,穿透了他,将他留在沙地裡,薩拉滿伸着手,原先離得那麼近的城牆,現在又顯得那麼遠。
松顔意收回手中的弓,她看了一眼遠處黃沙裡的薩拉滿,轉身,策馬回去。
薩拉滿曾經截了邊關的書信,以至于援軍遲遲未來,才讓她的師傅每每帶傷上陣,最終在援軍來臨之時,戰死沙場。
如今讓他死在西榮城前,也算是以牙還牙了。
他死在西榮城外,不是在大雍,西榮王便沒辦法借題發揮了。
松顔意買了酒,騎着馬去了溫靜和的墓前,将酒倒了一地。
“師傅,喝點吧,我把西榮王子送下去陪你了,你待會見到薩拉滿再揍他一頓。”
松顔意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她抱着酒,坐在墓前,自顧自的說着話。
突然一瞬間,莫名的一股風吹來,輕撫過她垂落的發絲。
她微怔,突然哭了起來。
曾經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相信鬼神之說,現在才懂得,那是得不到回應的思念。
溫清影收到來自永定關的信時,已經是十日後了。
“已殺。放心,我很好,今日還帶了酒同師傅共飲,她很喜歡,摸了我的頭。”
她看着信上簡短的一句話,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即又淡了下去。
她看得出來,松顔意是在醉了的時候寫的這封信,字顯得有些扭曲難看,但她認真寫的時候其實也不好看。
溫清影輕撫着她的字,長歎。
母親的死,不僅将她融進了悔恨中,也沒放過松顔意,她愧疚着,悲憤着,這一切的仇恨随着薩拉滿的死埋進了土裡,不會再被拿出來,更不會就此消散。
溫清影合上了信,将這封信鎖進了匣子裡,和從前母親的家書一起。
——
自紀拙言死後,朝中每日都相當“熱鬧”。
溫清影每日上朝,都能聽見那些唇槍舌戰,她煩不勝煩。
突然,沸騰的朝堂瞬間安靜下來。
溫清影回首,看見俞辭大步走了進來。
“臣,俞辭,叩見陛下。”
“起來吧。”
“謝陛下。”
“可是查到了什麼?”雍和帝摩挲着龍椅,擡眼問他。
“臣幸不辱命,找到了人,将人證帶上來!”
看着學子們一個個上了殿,季蔺兩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季抒遇悄悄的瞥了一眼蕭成硯,對上他涼薄微怒的眼,便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是派了人去滅口嗎?怎麼回事?
溫清影看見了帶頭的人,是柳栩。
他站在前頭,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
“參加陛下,我等皆為會試換卷案的受害人,今日冒險來此,便是為了天下學子來求一個公道,草民們這些時日四處躲避,追兵刺客不斷,屢次三番的要我們的命,草民懇求陛下護佑!”
他們這些時日都住在溫家,但仍有刺客夜夜探屋,若非溫家侍衛衆多,個個武功高強,他們今日便上不來這殿。
雍和帝眯了眯眼,仔細的看着他,“你就是柳栩?”
“是。”
“擡起頭來,給朕看看。”
柳栩聽話的擡起頭,垂着眸,沒有直面天顔。
“早便聽聞你才名遠揚,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今日你帶着這些學生們來殿前讨個公道,朕自然不會不管,即日起,你們就住進宮來,朕看哪個敢動你們!”
“至于換卷一事,朕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草民叩謝陛下!”
階下的學子們跪了一地,感念雍和帝的賢明。
雍和帝揮手,“将蘇承帶下去,關入诏獄,聽候發落,作為主考,出了這種事,他監管不力,難辭其咎。”
蘇承被推了出去,臉上卻無一絲波瀾,隻躬身謝恩。
溫清影也不擔心他,雍和帝不會虧待他,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否則不會是監管不力的責任,而是換卷的罪名了。
俞辭看了一眼,明白雍和帝的意思,朝帶他下去的侍衛使了眼色,示意好好待他。
溫清影回首去看,他坐在輪椅上,腰背挺直,被侍衛推遠,恍惚間仿佛又看見一襲青衣站在街頭不卑不亢的蘇承,他坐着,卻又站着。
直至退朝,雍和帝都沒提過季抒遇和蔺晨一次,隻是吩咐人将會試的卷子拿上,他要一篇一篇的看。
季抒遇滿臉的冷汗,前些年,從未見聖上如此。
下了朝,他也顧不得在宮内了,直追着蕭成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