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培低着頭,掩去了臉上的怨氣,他現在還是像先前一樣,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蕭成硯施舍。
“陳培……你認識嗎?”
蕭回靠在床上,捧着碗喝藥,聽見溫清影的問話,才擡起頭。
“認識,陳培原先是三弟的伴讀,隻是後來他的父親被貶,他也跟着走了,從那之後,我便沒再見過他了。”
“對這個人,你了解嗎?”
蕭回搖頭,“當時隻略微見過一面,那會還小,連人都記不住的,隻記得當時好似是三弟自己開口去同父皇要的伴讀,當時淑妃娘娘的侄子也在,三弟沒有選他,反而選了個平平無奇的陳培,淑妃娘娘發了好大的火。”
“那他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你派人幫我找到他。”
蕭回疑惑,“他不是死了?”
溫清影搖頭,“很多事情,一時間很難講清楚,總歸,他還活着,隻是不知道如今在哪,你說他原先是三皇子的侍讀,跟着三皇子或許能找到他。”
蕭回點頭,“我讓人去找找。”
溫清影回首,看見窗紙透進來的月光,起身,“天色晚了,我明日再來看你。”
蕭回點點頭,“路上慢點。”
“嗯。”
溫清影出了公主府,掀開馬車的簾子,卻看見了流月,“你怎麼來了?”
流月臉色很糟糕,她看着溫清影,有一瞬間不忍心開口。
溫清影看着她的表情,心也在往下跌。
“出什麼事了?”
“填陽阙,敗了。”
溫清影有些恍惚,她不是提醒裴霁了,不是已經告訴他軍中有内鬼了,怎麼還會敗呢,她手還在車簾上,人站在馬車邊上,有些晃蕩。
“姑娘……你沒事吧?”
溫清影穩了穩,坐了進去,“裴老将軍如何了?”
“…………”
車廂裡寂靜片刻。
“戰死了。”
溫清影雙手捏着衣裙,眼眶霎時通紅一片,裴老将軍戰了一輩子,從無敗績,此役敗了,還帶走了他的命。
“去裴府,”溫清影想,裴家大房現下真的隻剩裴霁了,他的父母,他的祖父都葬在邊關了,無論如何,她現在都必須得在他身邊。
溫清影擦了淚,想起什麼,掀開簾子,“不去裴府了,先回府。”
流月不解,“姑娘不去看看裴小将軍?”
“他此刻不在裴家。”
“那他會在哪?”
溫清影沒有回答,但她知道,裴霁此刻一定在溫家。
溫清影下了馬車便提着衣擺往院裡跑,春暖見了她正要行禮,卻見姑娘滿臉淚痕,眼眶紅腫往裡跑,一時間竟忘了行禮。
“春暖,關了院門,無論誰來,都說我歇下了。”
“是。”春暖不解,卻沒問,隻照做。
溫清影站在門前,伸出的手縮了縮,這是她的屋子,她此刻卻沒有勇氣推開。
突然,門從裡面被拉開,溫清影也一并被拉了進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裴霁沒有束發,他披散着頭發,跪坐在地上,将頭埋進溫清影的脖頸裡,淚水弄濕了她的衣襟。
溫清影紅着眼,伸手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背,第一次在這個寬闊的懷抱裡感受到脆弱和無助。
裴霁此刻像一個落水的人,緊緊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用力的抱着溫清影,像要将她揉進骨血中。
“清清……”
他的聲音已經啞到有些無聲。
“我在。”
溫清影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沉下去。
“清清……”
“我在。”
“清清……”
“我在。”
溫清影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回答他。
“我沒有親人了……”
溫清影終于繃不住,她掉着淚,卻将裴霁的手握得更緊了。
“清清,我隻有你了……”
溫清影哽咽着,“别怕……我在呢……”
裴霁還是抱着她,不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狼狽頹廢的臉。
“爹娘走的時候,我還小,不懂……不懂什麼叫陰陽相隔……隻以為他們是睡着了……可是現在,祖父……祖父……也……也走了……”
“清清……你說迦南軍裡出了叛徒……我……我都揪出來了,都砍了……為什麼……為什麼……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