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見沈遙滿臉怪異,直接想走,立刻上前抓住她胳膊。
好細,他手一圈便輕易抓住,若是再用幾成力,許能留下屬于他的紅印。
他目光鎖着她,視線掃過那個箱籠,竟也是耳根子一紅。
錦書上前軟軟綿綿解釋了句:“啊,夫人,這是奴婢想着夫人小衣不夠,叫下人去備的。”
“姑爺送的是案上那隻。”
“……”
沈遙身子頓住,剜她一眼,怎能當着夫君将這事兒說出來。
罷了。
不就是小衣,她哪日照樣也能給夫君送亵褲啊。
宋衍一直沉默,淡淡将視線轉開。
她“嗯”了一聲,同樣不看他,直接打開那隻箱籠,發現裡面是兩套由浮光錦制成的衣裳,一件藕粉,一件淡紅。
本以為是裙衫,沒想到展開後竟是兩件英氣十足的圓領缺胯袍。
平日皆是男子衣服,這兩件卻是女子款式。
沈遙雙眼一亮,沒想到竟是這種風格的服制。
宋衍看着她情緒恢複,心跳快了幾下。
錦書在一旁誇着,“這種衣裳也是近兩年才在女眷中流行起來,夫人最是喜歡。曾經有段時間,夫人都不願穿裙,隻喜歡這袍子。”
“嗯。”沈遙拿着那件淡紅色的袍起身,一瞥宋衍。
宋衍忍不住又是一笑。
“去換上。”
沈遙在錦書的陪同下到屏風後将這身袍換上,又将原本的發髻換成束發,簪上一紋路簡單的金簪,與淡紅色的衣袍相得益彰。
走出後,宋衍上下打量,也是含笑點頭,帶着她到一有人高的銅鏡前看着。
在穿上後,整體的氣質都變得與往日素淨青衣不同,反倒是朝氣與活潑。
沈遙真的很喜歡。
宋衍站在她身後,見她腰帶歪了一厘,立刻伸出手為她調正。
沈遙僵了一下,也沒拒絕。
他手輕撫過她腰肢,垂下眼眸,凝視着她潔白修長的脖頸,喉結不受控制滾動起來。
他低下頭又笑了。
沈遙在銅鏡前轉了一圈,再度掃視過後,腦袋驟然傳來一陣陣痛,零零碎碎的畫面湧入腦海之中。
“諾諾,你今日的打扮好特别。”
“諾諾,你真的很愛穿淡紅的衣裳啊,如今長安女子都跟風,各個學你這樣穿。”
“快了,諾諾,我不會讓你等很久,這次我一定會娶你。”
随着畫面閃現後又消失,沈遙按壓着太陽穴一個趔趄,宋衍将她扶住,“怎麼了?頭疼?”
她閉着眼睛,腦袋中的疼痛漸漸散去,許久後,氣喘道:“我想起來了,穿上這身衣服,我便想起來了,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宋衍一頓,驟然渾身僵硬,黑瞳在陽光下竟愈發暗沉下去,心髒如刀劍般猛烈地擊打着肋骨,衣袖下地手臂青筋在爆出。
原來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她審判的過程。
他克制着劇烈的心跳,攙扶沈遙坐到榻上,倒了一杯溫水遞至唇邊,伺候着她飲下,神色嚴肅地盯着她。
看她嘴唇蠕動,一點點吞下杯中白水,又留下一些水漬在唇角,她吞咽地聲音在此刻逐漸放大,充斥了他雙耳,滿是潮水嗡鳴,撕破耳膜。
她要是想起來了,他該怎麼辦?
不如在她說話前将她敲暈過去,或許她便不會立馬戳破他。
順便,在她昏迷期間去打造一副沒有鎖眼的黃金鐐铐,将她的手和自己的手铐在一起。
這樣就算她要跑,也得親手将他的手臂砍下,如此一來,她定然内疚,他便能以此再度賴在她的身邊。
沈遙揉着額角,依然在緩解着頭疼症狀,并未察覺到身旁人的緊張。
“好些了?”宋衍語調也一如既往的溫柔。
沈遙倚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待心緒平複,才慢慢睜眼,看着宋衍。
她雖不記得見過什麼人,卻也知,面前的夫君真的是一個好看到極緻,又性子溫和的人。不難怪院中的丫鬟懷着心思。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捏皺了衣袍。
宋衍起身蹲至她身前,與她平視,輕輕撫平她弄皺的衣擺,淡笑着,“你猜?”
沈遙轉頭看向一旁。
宋衍又故作平靜坐回她身側,慢慢飲下一口水平緩呼吸,才問:“想起了什麼?”
“我想起你了。”沈遙說。
宋衍握着水杯緣壁的手一緊,在他的拇指與食指上壓下一條線。
他将水杯放回案幾,不動聲色地低下頭,沒有立刻說話。
沈遙眯眼仔細回憶着,“我腦海中閃過,我穿着淡紅色圓領缺胯袍的畫面。在一處山頂之上,四周遍地野花,很美。一個我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站在我面前,說我穿這身衣服很好看。”
“還說,不會讓我久等,會很快來娶我。”
“這個人,是你吧?”
畢竟他娶了她,成了她夫君,又知她喜好。
縱然看不清面孔,可除了他,還能是誰。
宋衍肩膀不可察覺地垮了一下,看向沈遙,笑道:“是我。”
沈遙道:“嗯,隻可惜,隻想起了那麼多。果然,接觸曾經熟悉的事物是有用的,說不定很快,我便能想起全部了。”
宋衍袖下雙拳攥緊,“這是好事。”
他眯了眯眼,指節泛白,嘴角笑意淡了幾分,語調溫柔得近乎蠱惑:“可你這樣,叫人心疼了。”
他伸手輕輕捏住她的手指,替她放松拳心,嗓音壓得更低,“别逼自己太狠,嗯?”
沈遙看出他眼中的心疼,“放心吧時衍,其實就那一小陣子頭疼,過後便沒有感覺了。”
她因着這一絲碎片記憶,心情大好起來,也對未來找回更多記憶充滿期待。
“時衍,若我以前還有什麼特别喜歡的,或是特殊的東西,你方便的話,都可以給我看看,或許能想起更多。”
宋衍悄悄磨了下牙,淡笑片刻後,點頭應下。
沈遙有些口渴,又要了一杯水飲下。
“我記得你說過,我極愛這樣的衣裳,甚至長安許多女子皆随我仿效。當真如此?”
宋衍同樣給自己倒了杯水,自顧自飲下,而後擦去唇角的水漬,道:“别忘了,祖上做什麼生意的,你素來目光獨到。”
“也是。”沈遙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宋衍好笑地看着她,“你從小便是外放的性子。”
沈遙疑惑:“長輩們這麼開明?你也是?”
宋衍忍不住又是一笑,反問她:“難不成你覺得我是老古闆?”
沈遙道:“嗯……還行。”
宋衍歎氣,“這麼勉強?”
沈遙低頭勾了下唇,又迅速将嘴角扯平,一本正經道:“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