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尹緒嗯了一聲。
他知道紀青在生氣,生氣的是他随意安排自己的婚事,尤其還是在對方屢次強調對愛情的忠誠之後。但他也是為了救他,隻要熬過最難受的一陣,隻要他的計劃順利進行……不出一個月,他們都自由了。
而罪有應得的人将得到懲罰。
想到這裡,尹緒心裡微微火熱。
他看着紀青恢複平淡卻沒和他在同一個頻道的視線,頭一次生出想要解釋的想法。考慮到少爺從小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應該不能理解他這種“延遲滿足”的邏輯。
尹緒支支吾吾,斷斷續續地解釋了半天,将未來的安排做了些雲山霧罩的藝術化加工,又總結道:“你相信我,在此之前我會把一切都解決好……包括你叔叔,你的婚禮也可以取消。”
這等于把未實行的計劃的存在透露給了紀青,已經突破了他的原則,紀青實在挑不出他的錯處,隻能淡然處之:
“好。但是……我從來不對你說謊的。就算是為了救我——下次不要這樣了。”
聽起來有些古怪,這位自稱“從來不說謊”的人被公認的愛花言巧語,嘴上功夫了得,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别人。可尹緒還沒回過神來,隻悶悶地說好。末了又想起了什麼,擡起頭來。
“謝謝……剛才謝謝你幫我。”
倘若不是紀青主動攬下意圖不軌的錯誤,尹緒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還能在别墅裡自由行走。
紀青隻是定定地看着他,輕聲說:
“我們之間不用說謝。”
他輕柔地把尹緒從身上推開,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恢複到了陌生人的客氣疏離,手指向樓上緊閉的房内,聲音放低:
“别再被叔叔看見了。”
尹緒眼神閃了閃。
在那有些黯然的凝視中,紀青再次轉過身,推開了莊園的大門。慢慢往外走去。
……
在這個莊園裡,凡是嗅覺敏銳的人都有所預料,恐怕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
自打那天,小少爺走出這扇門開始,隻回來過一趟。
這個自小看着長大的孩子,要強地不肯流露出一點落魄,還是那副衣冠筆挺的矜貴樣貌,一件深色的大衣蓋在肩頭,顯得沉穩了些許。可從此沒有人會幫他熨衣服了。
老管家看着心裡忍不住難過了一下,但還是退後幾步,露出身後收拾好的行李。
紀城說要分家,合同已經簽好了,資産也清點好了。主宅沒有紀青的份,紀城把位于曼城南部的另一座莊園分給了侄子。一人一套,看起來确實公平又闊氣。
然而紀青連一分一毫的現金也沒有分到,更遑論雇傭收拾别墅的傭人,迎接他的是一個冷冰冰布滿灰塵的偌大空房。他還不能賣掉莊園,因為那将是他和公主的婚房。
“叔叔呢?”紀青的視線落在了那些紙箱,既而轉向樓上的卧房。
“家主大人身體不适,休息着。”管家回。
竟是連演也懶得演。
紀青又問:“尹先生呢?”
這回管家猶豫的時間長了些,但還是默許他上了樓,尹緒的房門沒有上鎖,紀青站在門口,看見他正站在陽台和索菲亞公主通訊。走來走去的動作略顯焦躁。
他們的通訊自然是無聲且加密的,但紀青有系統幫他作弊。
屏幕對面的索菲亞眉頭緊皺:“不行,計劃有變。申請不到搜查證,我們無權闖入一個普通公民的私宅。”
尹緒神情陰郁,說出來的話也帶了些嘲諷:“程序正義……”
公主對于律法還是很尊重的,當場反駁:“是紀城非常小心,我們必須先找到他非法持有藥物的證據。哪怕……證據是僞造的。”
尹緒眼神一暗。
“隻要流程是合法的……好吧,這就是程序正義。”索菲亞自暴自棄。
“可是後天就要動手了,為什麼這麼突然。”尹緒依舊眉頭緊皺,顯然這個突發狀況對他來說也很難解決。
聽到這裡,紀青沒有再聽下去,走到尹緒挂着外套的衣架前,熟練地打開秘密口袋。
管家以為自己眼花,隻看見紀青手上捏了什麼藍色的東西,放進了自己口袋裡。金發青年又站在門口凝望了一會,并沒有選擇驚動房裡的人,而是安靜地轉身離開。
離開了這座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老宅,黑沉沉的背影筆直而決然。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