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當然不敢說自己喜歡黎自初,而且好像被他本人發現了,隻敢旁敲側擊地問:“黎總以前被人騷擾過嗎?他會怎麼處理那些變态。”
楊肇不知道他想問什麼,隻如實回道:“他那張臉怎麼會沒有小姑娘往上撲,特别是在國外念書那幾年,那些外國姑娘膽子又大,連硬扒他衣服的都有。”
“!”楚越一下子惱了,都忘記自己剛才想問什麼了,“怎麼還有這種人!真讨厭,太讨厭了。”
他在那頂着亂糟糟頭發碎碎念,看着跟個小孩子似的。
楊肇沒忍住,上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順着他的話說:“就是,太讨厭了,之前還有人搞跟蹤,搞偶遇......”
楚越推開他的手,心虛道:“黎總就是脾氣太好。”
“他脾氣可不算好,”楊肇說,“那些冒犯他的,全被他打了一頓,屢教不改的直接丢國外去,誰求情也沒用。對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楚越幹巴巴地道:“沒,沒什麼。”
“既然沒有,那我要問了,”楊肇拖了把椅子過來,挨着床邊坐下,“昨天在碧雲華栖,為什麼故意幹擾驗收?還有為什麼燒毀證據?”
楚越:“!!!!”
他這兩天接收但實在太多了,幾乎有種大腦宕機的感覺。
“你說什麼?”他問。
“我說你為什麼要幫秦序拖延驗收?”
楚越周身氣場冷下來,皺眉問:“黎總他知道嗎?”
别的他顧不上,唯一在意的就是黎總知不知道自己“背叛”他的事。
楊肇:“他不知道。”
他按黎自初交代的,瞞下了他知道的事。
楚越松了口氣,“他不知道就好,要是被他知道了,事情就麻煩了。”
“楚越!”楊肇提高音量,“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知不知道阻攔竣工驗收是要擔責的,你還有空操心有的沒的。”
楚越把被子推到一邊,從床上坐起來,平靜道:“你先别激動,這事原本我也沒打算瞞你。”
在頌瑞項目上,拍闆的人還得是楊肇,憑楚越自己根本不可能把黃樹興他們拉進來。所以他其實一直在找機會跟楊肇通個氣,現在時機剛剛好。
楊肇抱臂,目光冷峻。
“曝光七号樓對黎氏而言沒有半點好處,相信這點楊哥應該跟我有共識。但我也清楚,黎總不會同意瞞下這個消息,所以我就自作主張攔了。”楚越說。“總得有人做壞人不是麼?”
楊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此時的楚越很陌生。他的語氣雖然還算和緩,但态度格外強勢,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那個楚越。
“然後呢?”
楚越坐得有些腰酸,幹脆把被子團吧團吧墊在腰後,微微後仰繼續解釋道:“你們也清楚的吧,即便讓項目過不了驗收,也處置不了多少人。最關鍵的是,這條鍊路他們打算把它複制下去。”
确實很難問責所有人,一是沒證據,二是項目在安全性隻是擦邊,真要查秦序包括他底下的人。不過公司也在防着秦序。像頌瑞遲遲沒有下放,就是這個原因。
“那你想做什麼?”楊肇問。
“我打算把他們打包進頌瑞,然後一鍋端了。”楚越說。
“不行,頌瑞不可以。”楊肇提醒,“頌瑞在上面挂了名,但凡出一點問題,黎氏不好交差,頌瑞不合适。”
“不,”楚越的想法剛好相反,“正是因為上面盯得緊,我們才有可能徹底把這條爛到根的路子連根拔起。”
當然,他也怕出岔子,所以不願意讓黎自初插手。因為如果事情辦砸了,上面要問責的話,一無所知的黎自初顯然更容易脫身。
楊肇幾乎被說服了,“可是秦序、黃胖子手腳都不幹淨,這樣你很危險。”
楚越搖搖頭,“有風險才能有收益。”
“......你需要我做什麼?”
“除招标外,頌瑞還是先交給秦序負責。之後我會幫他們弄個建材公司參與頌瑞招标,到時候你讓他們中标。”
“然後呢?”
“我會跟在秦序身邊,收集證據。等時機差不多了,一封舉報信把事情捅出去。”
他說過,這個雷在碧雲華栖上爆,和在頌瑞上爆不一樣。在碧雲華栖上爆炸,那是整個黎氏有問題。
而在剛開工的頌瑞身上爆,那就是供應商和秦序個人的問題,黎氏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配合你。”
“還有碧雲華栖的驗收,”楚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傷,“這其實也算是我的投名狀,驗收能不能延後?或者取個折中的方案。”
“這事我現在給不了你答案。”
楚越知道他得去問黎自初的意思,“好,不過你絕對不能跟黎總透露這些事。”
“我知道。”楊肇放下雙臂,“最後一個問題。”
“你問。”
“你圖什麼?碧雲華栖、黎氏、我、黎總,跟你都沒關系,做到這一步,你究竟圖什麼?”
“我圖什麼?”楚越當然知道自己圖什麼,可是他不能說。
之前他跟老師說,自己這樣做是為了黎自初。後來秦序說窮人的命不值錢,他突然發現這事不單單隻關系黎自初一個人。
如果他不插手,他怕未來有更多人像那個讨薪的大叔一樣,被迫站上天台。
現在,黎自初仍然是他的答案,但除了他之外,“我想要正義。”他說。
說這話的時候,楚越盤腿坐在病床上,病号服遮不住的地方,還有或青或紫的傷痕,手腕白白的細細的,腕骨突兀地立着,看上去很硬。
楊肇收回目光,後知後覺地想:這孩子好像又瘦了一些。
——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他要正義。”辦公室裡黎自初問楊肇。
楊肇已經從醫院回了公司,正跟黎自初說起上午跟楚越的談話。
“對,我承認一開始我是看低了楚越,我想過他圖人脈圖錢,就是沒想到他會圖這個。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太......太幼稚了。”楊肇說,“自初,咱們二十锒铛歲的時候,好像也說過這種話。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黎自初的手指緩緩摩挲着自己的扳指,溫潤細膩的戒面糯糯的,有些重。
他将扳指脫下放在一旁,打開抽屜,取出裡頭的人工淚滴,滴完閉着眼睛休息。
“接下來怎麼做?我已經答應楚越,在頌瑞項目上會配合他。”楊肇問。
“既然是他想要的,那就按他說的做吧。宣布碧雲華栖暫停驗收,然後盡快把頌瑞提上來。”
“那七号樓?”
“等頌瑞這邊完事,找個機會再重啟驗收,并啟動項目自查,把秦序主管的項目全部清查一遍。至于賠償,按原計劃來。”
“好的。”
“醫院護工到位了嗎?下午有沒有人照顧他?”
“到位了,等下班我再去一趟。”
“不用,我去吧,那邊順路。”
“也好,欸,等等,”楊肇接了個電話,簡短地應了兩句,挂斷有些無奈地對黎自初說,“你不用去了,這小子偷偷給自己辦了出院。”
“他可以出院了?”
“理論上可以。”
“那就随他吧,他有分寸。”
另一邊,楚越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後,并沒有直接回知春巷,而是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城西栖雲路678号。”
車子開了将近一個小時才停下,付完車錢,師傅問:“要等你不?這邊可偏,輕易打不着車。”
楚越搖搖頭:“不用,師傅您回吧。”
待出租車走遠後,破舊的鐵門才吱喲一聲被推開,吳亮探頭探腦地從裡頭走出來。
吳亮被他通過黃胖子的手安置在這邊,旁邊就是那家新開的一家廢鋼廠。
兩人低調進屋。
“你怎麼會突然過來,不是說事情結束之前不會見面嗎?”吳亮迫不及待地問。
今天突然收到消息,他也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