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點頭,随便指了一個小弟道:“你來。”
那小弟從腳邊随便撿了根木棍,沖着楚越的胳膊來了一下,不輕不重,反正沒斷。
楚越悶哼一聲,不耐煩道:“棍子給我。”說罷,他拿起棍子,把胳膊往旁邊牆上一搭,看樣子是想直接砸斷。
幾個混混看得牙疼,趕緊攔住他說:“用不着砸斷吧。”
楚越使勁咽了口唾沫,說實話,他也怕疼。于是,他把棍子丢回去,說:“你們來打吧,打全身,别碰頭,狠點。”
衆人看向領頭的,見領頭的混混點頭,這些人這才動手。
橫七豎八打了幾棍之後,楚越捂着肚子小口小口地吸氣,“你們快跑,出去以後立刻報警,然後去外地躲幾天。放心,警察來問的話,我會說沒看清你們的臉。”
幾個混混沒什麼意見,這種事他們做得多了,就算真進去也沒什麼。反正黃總會幫忙照顧家裡人,還能額外拿一筆補貼。
待他們走後,楚越趴在地上喘了兩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直接把從楊肇車裡帶出來的那疊資料點了,最後躺在地上等着警察來。
與此同時,會議室裡正僵持着,秦序不準他們去現場,楊肇堅持要去。
趙俞川站在楊肇那邊,發話道:“實地檢查是正常流程,秦總攔我們,難道是有什麼貓膩?”
秦序:“報告大家都看了沒有問題,何必還要多此一舉。”他臉色難看,本以為楚越信得過,沒想到一點也靠不住,“大家的時間不是時間嗎?還是趙教授覺得質檢系統裡除了你别人都不行?”
“你!”
楊肇剛要開口幫趙教授說話,不想外邊突然有警笛聲傳來,接着有人跑進會議室說:“秦總,有人報警說咱們這裡有人被打了。”
會議室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什麼意思?”秦序問。
這時,有個身穿警服的人走進來,高聲問道:“你們這裡誰報的警?受害人在哪?”
大家面面相觑。
“沒,沒人報警吧。”
“就是,沒聽說誰被打了。”
“受害人在一二号樓中間過道,得喊120來一趟。”警察同志的對講機裡傳來聲音。
警察同志“嗯”了一聲,問現場,“這裡誰是負責人,跟我走一趟。”
秦序站出來,“我是經理,我跟你走。”說罷,他轉身對楊肇說,“驗收是不是先暫停比較好?”
楊肇沒應他,而是先是沖着趙老點了個頭,然後才高聲道:“大家先休息幾分鐘,等協助警察先生處理好警情,我們再繼續。”說完,他才回秦序說,“我跟你一起。”
秦序冷哼一聲,率先走出會議室。
這事,黃胖子那邊還沒來得及跟他通氣,所以他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隻以為是普通的打架糾紛。
誰知等跟着警察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小過道,卻見楚越孤零零地蜷成一團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懵了一瞬,“楚越?”
對面沒反應。
他慌了神,大步跑過去,一把把人從地上撈起來,“你怎麼了?”他慌慌張張地去摸他全身,想看看哪裡受了傷。
楚越摁住他的手,避開衆人視線,拖着虛弱的聲音輕聲說:“是我讓人動的手,去找老……老師,求他停止檢查。”
秦序突然啞火,他低頭看着楚越,目光恰好凝在他受傷的手背上,有血,破了皮,紅成一片。
“我……你他媽有病!老子用得着你……”
楚越眸色冷峻,“去做你該做的事,阻止不了驗收,你跟我都完蛋!”
這話落地,楊肇剛好趕到。楚越推了推秦序,提高音量道:“多謝秦總關心,我還好。”
秦序斂了神色,“沒死就起來,耽誤我正事。”說罷,他把楚越往地上一推,自己拍拍袖子站了起來。
楚越是真被打疼了,被他這麼一推,當即疼得喘不上來氣。
秦序條件反射地要去扶,卻被楚越一個眼神制止住。
“你做什麼!”楊肇趕緊跑過來察看他的情況,“怎麼樣?有沒有傷到骨頭?有沒有惡心想吐的感覺?”
楚越搖頭,看向楊肇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資料被燒了。”
楊肇忙說:“這個時候就别管什麼資料了,打120了嗎?誰打下120。”.
“打了,救護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警察同志一邊說,一邊蹲在楚越身旁問他,“看見打你的人長什麼樣了嗎?他們為什麼打你?”
旁邊的秦序閑閑啧了一聲,“警察同志,我建議先救人,萬一死了,就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死什麼死,秦總不會說話可以閉嘴。”楊肇不悅道。
“你要是嫌我不會說話,那我就不在這裡礙事了,反正楊總助能力強,這點小事肯定能配合警察同志處理得很好。”他得先回會議室搞定趙老頭。
楊肇不疑有他,“你要走就走,沒人攔你。”
“呵。”秦序冷哼一聲走了。
很快,救護車嗚哇嗚哇地開進來,驚動了會議室裡的人,大家都跑出去看熱鬧。
“喲,擔架上擡了個人,粉色頭發,是個小年輕啊。”
趙老原本在閉目養神,聽見這話,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顫顫巍巍擠去人堆裡,努力朝救護車那邊看。
“看見血了,肯定被打慘了。”有人說。
“為什麼挨打啊他?”
“誰知道呢?真可憐。”
這會兒,秦序已經回來了,他沒有馬上去找趙教授,而是站在他們中間,跟着一起看熱鬧。
他身材高挑,一米八多的個子,幾乎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所以擔架上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上面的楚越,臉色慘白,眉頭緊皺......
路過人群的時候,他艱難地睜了眼,目光努力在人群中找到老師,裡頭帶着祈求。
這一切都被一旁的秦序看在眼裡,他很生氣,氣楚越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幫他,也氣他低三下四地求人。
他氣得渾身顫抖,用後槽牙使勁咬着口腔内壁,直到嘗到腥甜的血腥味之後,才停下來,一邊用舌尖緩緩舔舐着傷口,一邊走向人群中的趙教授。
此時的趙俞川正目送楚越上救護車,他不知道楚越傷得重不重,疼不疼,他隻知道這孩子在用自己的方法阻止他。
恍惚中,他想起這孩子第一次沒大沒小地喊自己老頭的那天,陽光也像現在一樣好,他說:“老頭,師娘走了,以後我會照顧你。”
他一直以為,那聲老頭,其實是爹的意思。
原來不是啊。
他一口氣沒喘上來,整個人有些眩暈。
“趙老!您怎麼了?”秦序假惺惺靠過去,把人扶住,湊到人家耳邊冷嘲道,“把自己學生逼得進醫院,趙教授的心是石頭做的吧。”
說完,趙俞川的喘息越發急促,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樣子。
“諸位,”秦序開口,目光環視一圈,最後落到趙老臉上,關切地道:“既然趙老今日不舒服,那驗收便延後吧。”
他給趙俞川遞了台階,希望他能識相點。
趙教授頓時額頭青筋暴起,他開不了口,一旦開了這個口,他就得把幾百條人命背在身上,他老了,背不起。
秦序獰笑:“哎呀趙老,年紀大了,就回家歇着吧。你說你老眼昏花的,萬一看錯了,豈不是晚節不保?”
趙俞川的頭暈得更厲害了。
好在這個時候楊肇回來了,看見趙老被秦序半挾持半攙扶的架着,一副随時要昏倒的模樣。他趕緊跑過去把人搶過來,警告秦序道:“趙老德高望重,他要是有任何不妥,你擔待不起!”
秦序攤攤手往後退了兩步,“那你管呗,不過你就讓你小助理自己一個人被救護車拉走啊,這麼慘?”
“不勞你操心。趙老,您還好嗎?身體有哪裡不舒服?”楊肇問。
趙教授殷切地看向他,“……楚越那孩子怎麼樣?傷得重嗎?”
“醫生說是皮外傷,不要緊。”
“皮外傷,皮外傷就好。”趙老扶着他的手站穩。
“我先送您回去檢查一下身體。”楊肇對他說。
相比這位業界大佬的身體,驗收不值一提。
趙俞川搭在楊肇胳膊上的手一下抓緊,手背上薄薄地覆着一層青灰色的皮膚,血管突兀着,“我……我……”
一旁,秦序擰着眉,突兀地插了一句:“楚越送哪個醫院了?”
楊肇不搭理他。
“有勞……送我回去吧。”趙俞川妥協。
秦序低頭,嘴角斜挑。
醫院。
楚越一個人被送進來,醫生幫他大緻清理完看得見的傷口後,便問:“你确定不做腦CT嗎?”
楚越:“不做,腦袋沒被打到。”
醫生:“行吧,通知家裡人來辦住院,你得住一晚觀察觀察,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及時跟護士講。”
楚越撐着從病床上起來:“我自己去。”
醫生按住他的肩膀:“你還打着吊瓶呢,怎麼去?讓家裡人來,不行朋友也可以。”
楚越:“都沒有。”
阮栀在封閉培訓,出不來。
醫生沉默片刻,招手喊來護士:“你帶着他去辦下住院。”
“不用了,我來。”
是黎自初的聲音。
楚越望過去,分診室門口,他微微喘着粗氣,平日裡永遠整齊的白襯衫,這會兒袖子一高一低,頭發也有些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