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見他沉吟良久沒有回話，一咬牙說道：“我告訴你們‘布魯曼’是誰，讓你們将禍患徹底根除，這還不成麼？”

“那你說是誰！”

衆人都不信他，他歎口氣，接着說道：“……那人便是你一年多前救回來的一對母子。”

此言一出，除了老張和老翟剛到不多久，還不大知道狀況，其餘幾人都愣住了。知道狀況的大多不敢信，尤其是林征，這家夥張嘴瞪眼，半晌出不來話。

龍湛問出了最關緊的一句話，“‘布魯曼’是兩個人？”

“說是一個人也對，說是兩個人也對，因那婦人是宿主，小兒離不得她。認真計較起來，這不足三歲的小兒便是‘布魯曼’本尊。”

“啐！信口胡說！三十來年前布魯曼橫行天山北麓的時候，這屁孩兒還未降生！還說啥本尊，編故事也編得真些，省得讓人笑死！”林征啐他一口，罵他撒謊不打腹稿。

丹增并不分辯，隻從容往下說道：“陸帥可曾聽聞這世上有種返老之人？光陰每過一分，他們便年輕一分，待過完幾十年，便會以嬰孩的模樣謝世。這群人被世人視為異數，過些年就得别遷，一輩子居無定所。這其實是一種病症，藥石難醫，一族的壽數都不長，多數活不過“知天命”之年。布魯曼與我家主子都是這類人……若傳言為真，這兩人……或許是異母兄弟……聽老一輩的人說，老土司心許之人并不是土司夫人，土司夫人也一般樣，兩人結親後并不宿在一處，隻是一對面上夫妻。當年土司夫人并不見懷身之相，卻又在十月之後帶回一個嬰孩，過不幾年，土司夫人辭世，當時就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說我家主子并非夫人親生，而是老土司與天山北麓的異數生下的雜種……”

“是因為這層關系，霍格才反的慶朝麼？”三變問道。

“自然不單隻是這層，這說來就話長了，陸帥要聽麼？”

“咱邊聽邊等吧，反正派去拿人的人沒那麼快歸返。”

原來，他們說話的工夫已有一隊人悄悄潛往布魯曼的所在，預備抓人了。為防有變，老張和牛馬大夫翟世用也一同跟着去了。

“布魯曼十來歲時行經天山北麓的一處冰窟，不慎跌下冰縫中，餓狠了就扒冰縫上的綠苔吃，誰承想那東西并不是苔藓，而是一種寄生。那之後過了一年，布魯曼發現他的容貌似乎變得與同齡之人并無差别，隐入人海中也不再惹眼。後來他又試了幾次，越試越上瘾，這寄生食得越多越是焦渴，非鮮血不足以止渴。起初他殺人吸血之後便焚屍滅迹，某次偶然發現這寄生在屍身之上長得更快，效用更好，便拿來二用，一用吸血，二用供養寄生。再後來麼，他不知如何與北戎沙兀拉部勾搭上了，借用他們的‘養鬼術’把寄生養成了一種蠱鬼，更号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專門販與高門巨室、王公貴族。老土司當年也與這幫人做過一命換一命的買賣……其實本來不用以命換命的，不過是布魯曼對老土司始終懷着一種怨毒，才用這種方式收掉他一條命。這段往事，是老土司告訴我阿爸，我阿爸又透給了我的……”

“若這東西真如你所說能止住霍格的返老之症，他如何又變回了孩童模樣？”

“這樣才好躲避你們的追查。你們誰能想到一個三歲小兒便是傳說中的魔頭？”

“……這鬼東西都到了可以讓人随意變化年齡的地步了麼？”

“還遠不止于此。”

丹增寥寥數語把前因道出，炸得三變有些找不着北，理了理腦中亂成了一團的思緒，好不容易找出一個引頭來，“那北戎屠村案是布魯曼翅膀硬了，想要吃獨食，所以造了這麼一起公案麼？可那隻是個普通的北戎村落啊……”

“陸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北戎村落雖則平平無奇，本來也不該牽扯上，錯就錯在這村裡有一戶人家收了娘家人送來的‘滿月禮’，她娘家哥是沙兀拉部一個小小的輔祭，在祭司祭祀時從旁襄助的，偶然瞥見那煉出的‘長生不老丹’光華奪目，又聽聞這丹藥服下後能長生不老，便起了貪心将之偷出，在部族長發覺之前偷偷送至胞妹處，說是送給小外甥的滿月禮，想着将來風頭過了再來讨回。胞妹不疑有他，興高采烈地收了下來，不曾想禍起突然，被人滅了滿門……若說布魯曼起了吃獨食的心，要滅沙兀拉部的口，那時還遠不到火候。”

“那啥時候到了火候？江南兇屍案之後？”三變嘴上問着，心裡已起了一股怪異之感，說不上哪兒怪，但就是怪，他模模糊糊地覺着以丹增的年歲，前塵往事能這般清楚明白還真是少見，但他又給出了還算合理的說辭，疑點也還沒大到能全盤否定他說辭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