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夜裡守歲，守到微熹初露也就守到頭了，接下來該睡一覺、歇一歇，可三變睡不着，睡不着也不能賴在床上呀，還得出小帳門口站一會兒，露個臉。他這兒正掀簾子往外出呢，迎面撞過來一條人，險些沒将他鼻梁撞塌！

大約是撞狠了，兩邊的腦殼都“嗡嗡”了一會兒，都沒顧上瞧對方是誰。

“哎呦喂！頭兒你出來也不說一聲，差點兒把我昨兒夜裡吃的飯都撞出來了！”

“……”

是林征。這厮還惡人先告狀！

“……這麼早來找我，是有什麼急事麼？”三變想着自個兒又添了一歲，總該老成持重些，不好再随便跳腳了。

“……頭兒，你咋像變了個人似的？想是天增歲月人增壽，你壽數見長，脾氣也見好了哇……”林征圍着他轉了一圈，險險在他“漏風掌”招呼過來之前把正事兒抛了出來，“頭兒就你是不經誇，剛誇你兩句你就要送巴掌！我說！我說！正事兒來了啊，那邊有消息過來，說是時機成熟，約摸再過十天半個月，就可以動手包餃子了！”

三變聽他竹筒倒豆子，聽到末後兩句，心中一跳——這雞肋一般的圍城總算是要到頭了！

“那邊說要包餃子，那餃子皮呢？”

三變與林征用的是約好了的暗語，防着隔牆有耳嘛。這“餃子皮”指的是圍城的人手，他們這班人在外，那裡頭呢？裡頭的策應總少不了吧？不然官寨裡頭的碉樓、巷道、暗道，怕是不好對付……

“不妨事兒，他舅家裡還有點兒存貨，就看咱這邊啥時候要吃，他給送。”

林征這個“他舅”指的應該是霍格的親舅格朗則布，當年霍格一上台便逼着各寨頭人上供，買人□□，挖暗道，修碉樓，拓寬巷道，趕走慶朝使者，格朗則布是攔過的，隻不過沒攔住，眼見着外甥在邪路上越走越遠，格朗則布便一力謀劃着全身而退，慶朝頭次圍寨之前，他便已搭上龍湛這條線，又通過他，搭上了蕭煜。之所以隔了四年多才來包這頓“餃子”，是因為那時候還有“掣肘”——先帝、江南、宋雲京，還有圍在先帝身邊的一幫道士，火候不到不敢輕舉妄動。現如今掣肘去了泰半，官寨也圍得夠久了，時日一長，總是有人起小心思的。

“餃子皮有了，那餃子餡兒呢？”

“餡兒也有！他舅早就預備上了，一頭全羊，夠咱搓一頓的！”

三變一聽這話就知道，老蕭終于擺平了朝堂當中的破事兒，能騰出手來收拾大小金川和天山北麓了。

“那邊還說了，讓頭兒你這段時日小心保養，别亂吃東西，省得弄壞了腸胃，消受不起這餐好飯！”

“……”這是話裡有話啊，“我沒聽明白，你再說細點兒。”

“……就是、就是讓頭兒你别亂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