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一隻手從後頭來,把他摁了回去,頭頂上過來一聲招呼,“店家,再來兩碗雲吞!”。
一聽這把聲,三變頓時渾身不自在——本就是躲着人來這兒散心思的,誰曾想還不能如願!
剛才還在透風漏氣的心“倏”地被不自在填滿了,眼前目下,這貨滿心思都是自個兒剛才“紅眼圈紅鼻頭”的模樣有沒有讓人瞧了去……
“方才不是說吃飽了麼,怎的到這小攤上來吃野食了?想是那熱粥餅不合你胃口?”來人說的一嘴淡話又把三變“叉”住了,這是一句問話,指望他有應有答的。
“……那啥……也不是……就是那粥燙得慌,想着晚些再用……”三變盯着眼前一碗溫吞吞的雲吞,睜着眼睛瞎扯淡。
“哦。雲吞不熱,那明日給你做雲吞。”
“……”
個死舅子的!老子說雲吞不熱了嘛!今日吃雲吞,明日吃雲吞,今後不會日日雲吞吧?!
“若你吃得襯意,以後日日早飯給你做雲吞。”
“……”
老子說啥來着?!個死舅子的他還真敢!不就在外吃碗雲吞麼,至于的嗎?!還吃野食!說的跟老子在外頭養小的一樣!你自個兒不也叫了兩碗麼!
他還不知道那兩碗都是給他叫的,幹兒子這是打算一頓把他喂膩歪了,讓他今後再也不敢走外頭吃野食……
店家麻溜地端上來兩碗冒熱氣的雲吞,原本要擺幹兒子面前的,誰想幹兒子一擺手道:勞駕,放到對面!
三變開口瞪眼地看着面前三碗雲吞,他結巴了,“不、這……我這兒吃不了這麼些……”
“無妨,你吃剩下的我再吃。”
“……”
去你個死舅子的“吃剩下的我再吃”!存心找事兒是吧!
“吃吧,雲吞不熱。一會兒還要趕路呢,怕你路上餓。”也不知這七八年間幹兒子受了怎樣的磋磨,當年那種“迎着鋒芒上”與“和你對着幹”的勁兒不見了,改換門庭,變成了這種拐彎抹角的蔫壞,三變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他詞窮了。他不好與來人大眼瞪小眼,隻好瞪着面前一溜三個碗,默了半晌,把手伸向方才他自個兒點的那碗,抄起筷子吃了起來,吃了個淨盤大碗,放下碗筷,打了個飽嗝,起身離座前撂下一句話,“飽了。誰點的誰吃。”
幹兒子扯住他衫袖,趁他一回頭的當口,把右手探向他左邊唇瓣,飛快地拈了一下,仿若拈花,又仿若蜻蜓點水,這觸感極其輕微,似有若無卻又實實在在。三變一顆心險些被吓出了好歹,漏風掌就要招呼到幹兒子腦袋上了,幹兒子輕輕架住他手,回他四個字,“有粒蔥花。”。語氣光明正大,絕不似占他便宜。
“……”流年不利到如此地步了麼?!等老子回了帝京,把方圓十裡地界上能找見的佛寺、道觀、土地全拜一遍還不成麼?!行行好,就别再往他這兒塞什麼爛烏糟的爛桃花了成不成?!
“坐一會兒。等我吃完了一起走。”幹兒子都這麼說了,死要面子的幹爹還好意思走麼?!走了就是輸陣!走了就是惱羞成怒!怒的前邊是又羞又惱的,渾似打情罵俏,至于是打情還是罵俏,那就端看人家願意怎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