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和老翟離開之後,陸弘景和龍湛沒有順着官道回江南大營,他們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田山。田山是那野和尚的老巢,混得沒處混了,就回老巢窩着,避風頭,養精蓄銳,養好了再四處偷雞摸狗。雁過留聲,人過留痕,那野和尚若是無恙,必定能在田山查到他蹤迹。
田山雖然也在嶽州府,但與這陰陽河一個東一個西,隔開百多裡路,若想一天之内打個來回,那就得馬不停蹄地趕。幹爹一路上悶頭趕路,逢到鎮集停下買點兒吃的喝的,兩人囫囵吃完,接着上路。從天亮趕到天擦黑,終于進了田山,直奔荒山野嶺的某處山廟。
山廟是真破,山門早已坍塌倒壞,進門又奔大殿,其實也沒什麼正經大殿,不過是兩件小破屋,裡頭供着的真武大帝缺胳膊斷腿,一看就是廢棄已久了的。
三變站在大殿内,茫然四顧,忽然不知自己為何回來,來了又能如何。他想喊那野和尚,可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喊才合适。轉了一圈,他出去了,龍湛緊緊跟着,他看着他那寡白的面色,一臉擔憂。他們圍着大殿轉圈,轉到一處小池塘,這也是一處熟景,當年三變還在池塘裡頭養過一隻小烏龜。現如今,冷葉秋池,一片荒涼,人是找不着了,可他也不願就這麼回去,于是在池邊坐下,呆看那一池水。
“要不……找個人問問?”
幹兒子沒見過幹爹這副吓人模樣,實在挂懷,忍不住勸他找人問問,說不定隻是虛驚一場呢?
你看,虛驚一場在三變這兒是個好詞,代表所有的驚吓都是虛的,好比夜半發惡夢,醒來一看,假的,夢裡失去的,夢外還好好留着,都還留在手心,不曾溜走。
“對,該找個人問問,哈哈。”
這個時候的笑隻能是幹笑,笑不出來也硬要笑,不笑,他就要哭出來了。他不能哭,這兒不是他獨自一人。
說完了,他又不動,還在原地坐着不起來,幹兒子隻好自己去找人。
真有人,見了陌生人上門,多少會上前問兩句,他們呆了這麼長時候都不見有人來,隻能說明這廟早就沒了人氣了。幹兒子屋内屋外地轉,無非是求個心安而已,誰曾想還真讓他逮着一個大活人!
那人是個男小孩兒,還腦後結一條小辮兒,身上衣衫雖然摞着補丁卻十分幹淨,看來是個有娘管照的孩兒。龍湛一手将他拎起,不顧他尖聲大叫,也沒管他那劃來劃去的小拳腳,一直拎着他,把他拎到三變面前。
“莫怕,我來問你,答好了,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三變一壁強笑,一壁從身上掏出一些小吃食來,擺在小孩兒面前。
小孩兒哪裡見過這許多新鮮玩意兒,眼都瞧花了,心一貪,嘴上便收了,秃噜倆字,“你說。”
“這破廟裡頭,原先可是住着一個肥和尚?”
“唔,是有,這厮也就住個十天半月,完後又不知去了哪,這回都小半年沒露面了,也不曉得野去哪塊兒禍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