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小子拜我做師父!如何?你願不願?”
翟世用遙遙朝龍湛藏身之處一指手,又喊:“小子!出來吧!一同喝一杯去去寒氣!”
龍湛是偷跟來的,抵死不認,縮在幾丈開外的山石後邊不肯露頭。
“怕他作甚!他是隻紙折的老虎,就曉得唬你!”翟世用起身直直朝山石走去,一把拎回個龍湛來,摁到座位上,還往他手裡塞一杯溫酒,“喝!”
三變是絕沒想到他竟要掰扯上龍湛,一時之間摸不着他路數,不好輕舉妄動。
“老弟台,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燕然待你,沒有壞心。他頂多拿你當個替代,或是當做将來讨利息的憑借,但說殺心或壞心,那絕沒有,你那麼似他那‘故人’,他哪舍得對你動刀呢?”
“怎麼?你同他是舊相識?”
藏得夠好的啊!
“算是吧,多年前便認得,交情有那麼一點,關鍵是,人家出手大方、會做人!”
這話像反諷,諷的是陸弘景,沒那麼大的頭,偏要戴那麼大的帽。
“剛才說的事,考慮得如何?你若搖頭,我就直接問他去!”老翟這是半醉了,硬要湊趣,還非拿龍湛來湊這個趣。
“……你這是酒話,酒後就不作數了,誰敢信!”
“好嘛!來嘛!咱們立字據摁手印!”
“怎麼立?”
“就說隻要這小子拜入我門下,我和他便是師徒關系,師徒一體,他的便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這麼一來,我就不算破了誓,也不受那腸穿肚爛的毒誓的管,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來,這老小子當初還發過毒誓,保不齊是他那死在西域的師父逼着發的,為了不破毒誓,他隻能把話說給具有師承關系的徒弟聽,陸弘景還聽不得。
“好。”三變還沒吱聲,龍湛便已經快口答應,答應過後吃了幹爹一個“掌呼後腦勺”。
隻見幹爹躍起,一拍桌道:“不成!我不答應!”,拍完了桌又朝幹兒子吼:“知道他啥人你就敢答應?!就不怕他把你拐了去,賣給羊肉床子割肉吃?!”
幹爹這水準——純是吓唬小孩兒,沒什麼有分量的在内,幹兒子挪開一步,老三老四地往前一站,對着翟世用說道:“我認你做師父!”,那姿勢就這意思:你打死我我也是這主意!
“好!能自己拿主意就好!來,你敬杯酒我喝,拜我一下,咱們師徒兩個說小話去,不理他!”翟世用破氈帽一戴,站起身來,作勢要生受龍湛一杯酒和一磕頭,龍湛亦不含糊,當真接過酒,敬過之後,磕了三個響頭,老翟大笑,三變跳腳。
這就成了師徒了,師徒二人當真走到一旁說小話,一句也不讓三變聽。
夜裡回去,三變一張臉拉得老長,任幹兒子如何讨好,就是不肯把那臉松下來。幹兒子的殷勤讨好都拍在了馬腿上,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本來要睡,這會子又不敢睡了,呆坐在床沿,一眼一眼偷瞧他。幹爹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問,“那牛馬大夫和你說了啥?”
“……”幹兒子抿抿嘴唇,垂頭看自己的腳趾甲,好半天,就是不吐口。
“他到底見沒見過眼窩子冒綠火的東西?在哪見過的?還有那個女绺子,他是如何讓她死後說話的?還有她身上發的那層黴一樣的綠毛,到底是用藥的後效,還是她身上本就有的?”
幹爹連珠炮地問,幹兒子實難招架,就說:“知道不好,你别知道。”
他聽懂了翟世用的話,知道這件事越少知情越好,像他這樣的,沒什麼分量,也不會想着一查到底的人,知道一些直接無所謂,像陸弘景那樣,好賴是個參将,又身在這個案子當中,與那些東西交過手,還不知深淺地想要查個水落石出的人,知道了就等于是害他性命。所以不能叫他知道。更何況翟世用也隻是知道一個小角,他知道的那一小角已經足夠吓人,但還拼不出整件事實來,知道也無用。
“……真不說?”
“不說。”
三變不再多問,一翻身躺到了床上,直接睡呼呼去了。
這種說放就放的脾性,弄得幹兒子怪不适應的,還以為他要追根究底,不曾想他話都不多一句,就這麼罷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