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村

趙伯伏在床邊緩緩醒來，“不好！”意識回歸清明的瞬間，趙伯踉跄着起身，為床上躺着的男人切脈，“脈象全無”，趙伯喃喃的松開手跌坐在地上。

似掐着點般，下一刻，屋門被“砰”的一聲推開。為首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腰，尖嘴猴腮的臉上的露出兇相，他死死盯着趙伯，嘴上卻是一派溫和，“趙郎中怎的坐在地上？來人，把趙郎中扶起來。”

一個十六七歲年紀的青衣男子從中年男人身後走出，上前去扶趙伯，趙伯想甩開人自己站起身，卻被那青衣男子很狠按住胳膊，強硬的被按在了床邊，“趙郎中，我爹大老遠請您來給我叔叔治病，怎麼治了一天，不見我叔叔好轉，反而氣息都沒有了？”

床上那男子閉目沉睡，面色青白，胸無起伏，顯然已過世多時。

趙伯哼笑，“為何如此，你們心知肚明才是。”

“趙郎中說話，我聽不懂。”青衣男子用力按住趙伯的臉，趙伯口鼻陷進棉被中一時呼吸不暢，趙伯嗬嗬的喘氣，青衣男子這才松了些力道，“趙郎中，我再給你一晚時間，明日卯時，我看不到我叔叔活蹦亂跳的叫我桓兒，我就抓你去見官為我叔叔償命。”

“把門鎖上，别讓這賊郎中跑了。”說完，不管趙伯，拉着那中年男子就走，“爹，我們走。”

屋門外鐵鍊纏繞，趙伯的淡定自若起身，道一聲“得罪”，給年輕男人臉上蓋上白布。而後背對屍體坐在地上，清點藥箱，他将藥瓶一一擺放整齊阖上箱蓋，自己放松的伸了個懶腰，枕着胳膊仰面躺下，他偏頭看着燭台上的瑩瑩火光，喃喃道，“也不知阿福阿旺淘回來了沒，老頭子我可不能留在這裡啊。”

燭台上的蠟燭越燒越短，火光漸漸隻有豆大，不知過了多久，蠟燭“啪”的一聲滅了，周遭隐入一片黑暗中，好在窗外月光明亮，趙伯循着那縷清輝翻了個身。

日升月落，雞叫三聲，日光透過窗紙進入屋子，驅散了一 夜的黑暗。

“快點，開門！”屋門外響起了一道男聲，接着是解開鎖鍊的聲音，那名叫桓兒的男子推門而入，待他看清屋内怒上心頭，重重在守門的孩童背上打了幾巴掌，“人呢！我問你人呢！”

孩童被打的龇牙利嘴，忍着疼辯解，“大哥，我一整夜都守在這裡，沒有人出去的，你相信我。那老頭定是藏了起來。”

他視線在屋裡掃視，突然指着床上的鼓包大叫，“哥！你看小叔叔床上，老頭子說不定躲在那裡。”

“你去看看。”叫桓兒的男子推了一把孩童，自己和身旁佝偻着身體的中年男子對視一眼，小心的踏進了屋子。

趙伯人躺在床上，臉上蓋着白布，靜待他們靠近。等三人一起靠近床邊，掀起棉被見到屍體的那一刻，掀開臉上的白布，撒藥粉擲銀針，三人應聲倒下，趙伯背起的藥箱離開，路上遇人阻攔就藥粉銀針招呼，臨走時還帶走了這戶人家的驢子，騎着驢揚長而去。

擔心他們追上來，趙伯騎驢出了村子就直奔小路走。小路不平，驢子走走停停不很配合，眼見前方就要進山，趙伯哄着黑驢道，“知道你辛苦，将我放到山腳下，你便回家去吧。”

黑驢聽後果然不鬧了，馱着趙伯到山腳下後，長叫一聲哒哒的跑了。

“哎，沒想到這把年紀，還要翻山越嶺。”趙伯感歎了一句，認命的走進山林。他從沒想過，五年前，自己與天賦異禀的徒兒鬧翻，毅然離開後，竟然還會再來這座山。

時節已過谷雨，山林裡草木蔓發，趙伯腹中饑餓難忍，找了些好入口的野菜生嚼着填飽肚子。趙伯被這家人急急的找來，隻囫囵的吃了個餅就看起了診，等照料好病人，還沒來得及通知人家，就被熏暈了過去，再之後他被鎖在了屋裡，直到方才才得以自由。野菜粗粝，但有水分，幾根野菜下肚，趙伯口渴饑餓的症狀緩解了許多，他背着藥箱起身，準備翻山回家。

忽的身後一陣疾風襲來，趙伯回頭，一隻手掌敲擊在他後脖頸上，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趙伯看清了襲擊他的人，“是你。”

“是我，師傅。許久不見。”來人将趙伯扛在肩上，對着身後跟随的黑衣人道，“石開，人齊了，好戲該登場了。”

“是，首領。”

趙伯再醒來時，發現他在一輛馬車上，身旁坐着吳清誠，正在喝茶。吳清誠看他醒來，也給趙伯倒了一杯，“師傅，您醒了。”

“你我師徒情斷，我不是你師傅。”趙伯揮手打掉吳清誠遞過來的水杯。

水杯掉落在吳清誠衣服上，吳清誠好脾氣的掃掃身上的水漬，“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管師傅如何看我，我都待您如師如父。”

趙伯哼了一聲，不與他多談。

吳清誠毫不在意，他又給趙伯斟了一杯，隻這次，放在了馬車上的小桌上，“師傅，半年前，我給您去信，托您照顧一位受傷的好友，不知道好友如今如何啊？”

“不知。”趙伯冷聲冷氣，“那信我燒了，不知你在說什麼。”

“這樣啊。 ”吳清誠語氣輕飄，他撩開車簾，讓趙伯看的清楚，“那現在在村子裡看熱鬧的這兩人，想來師傅是不認識了？”

“擋在了我的路上，太不走運了，發賣到哪裡去好呢？”

趙伯瞳孔睜大，怔怔的看着擠在人群中探聽的姜振和阿旺，“阿福，阿旺...”趙伯老淚縱橫，對着吳清誠疾言厲色道，“你有什麼沖我來，别對阿福阿旺下手，他們還是孩子。”

“阿福。”吳清誠輕笑一聲，“他是跌壞了腦子了嗎，怎的起了這麼個沒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