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恩伸手敲他腦袋。“看我?我就比你高那麼一點點。”
加西亞垂下眼看起來有些失望,莫恩忽然蹲下身架着他雙腿把他扛在肩上。加西亞被吓得一個激靈。腦海被猛戳了一把,有段記憶驟然蘇醒,他才發覺,原來是除了小時候,他也再沒被人這樣扛起來過。
莫恩慢慢起身,左腿受過傷的地方隐約有些刺痛,他咬咬牙忍着:“這樣試試呢?”
加西亞右手指尖勉強夾到氣球的繩子。“抓住它了!”
等加西亞把氣球在樹尖綁好,莫恩長舒一口氣慢慢把他放下來:“沒想到這樣還挺好玩的。但你要再敢脫手我可真扛不動了。”莫恩低頭揉大腿。加西亞拉他到沙放上,伸手幫他揉。溫熱的掌心覆上去一會兒,那舊傷口還真的就不疼了。莫恩擡手攬加西亞肩膀,發現他身上也暖得很。
“關了吧,我好了。”
“其實……也可以我扛你的。”加西亞小聲喃喃。
“你不早點說!”莫恩作勢要撲倒加西亞,加西亞已經自己倒在沙發上,縮成了一團。莫恩沒舍得,放輕動作在他太陽穴上方吻了一下,那是加西亞接收視覺信号的地方。
莫恩攬住加西亞身體,把他抱上了床。離聖誕節還有一個星期,聖誕樹的燈光亮倒是先亮了一整晚。
莫恩今天決定跟卡維爾問問上次那個仿生保姆的事情。
“我們的專業人員緊趕慢趕,終于算是在聖誕節前把那仿生保姆拆解完了。硬件上和程序上都未檢出異常,也就是說,她本來就是這樣設計的。”卡維爾放着身後的高級咖啡機沒用,還是被莫恩一杯特濃咖啡收買了。
“所以她襲擊人類是奈特故意設計的?”莫恩問。
“沒辦法,我們的技術人員并不能對仿生機器人做出更專業的鑒定,而且仿生保姆受損太嚴重,核心組件被打穿,記憶歸零,我們也實在找不出更多有效信息了。隻能交還回收。奈特科技一早就把那保姆帶走了。”卡維爾好像并沒意識到仿生機器人有意識地傷人反抗是件多嚴重的事情,權當隻是個機器夾手一樣的意外。
“那虐待狂的家人呢?對這件事沒異議?”莫恩又問。
“他本來就有家庭暴力前科,父母,前妻都報過案。聽說是奈特支付了賠償款,家屬對他們的混蛋兒子一心失望,并沒過多追究這案子。不像上次多裡安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卡維爾說。
“檢測報告能給我看看嗎?”莫恩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
卡維爾從電子屏幕上打開檢測報告,大部分都是些莫恩并不認識的代碼。
“這是什麼意思?”莫恩指着報告上的術語。
“仿生皮膚觸感反饋異常?哦,技術人員說它的皮膚對觸碰異常敏感,可能在部分情況下能感受到類似人類的痛感。”
“你是說她有痛覺?”莫恩眉尖輕蹙,奈特生産的仿生機器人全部為服務性質,就連廣告語也是諸如科技改變生活之類美好憧憬。完全想不通奈特科技在搞什麼名堂。
加西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過來了,在卡維爾辦公室門口探頭探腦。
莫恩的目光掃過加西亞面龐的瞬間,突覺不對,掏出手機,翻找那天在弗薩工作室裡看到的加西亞的程序裡那串代碼,對比之下竟然有一大部分一模一樣。抛去對類人機器的同理心不談,仿生保姆的行為一如電腦卡機被主人錘了一拳之後反手給了主人一巴掌一樣荒誕。
奈特在複制怪物,就像妮娜曾經預言的那樣。
但某種意義上又不是怪物,更像一個對虐待忍無可忍的受害者的絕望反抗。
“你有沒有想過,痛覺可能是某些情感覺知的先決條件。”莫恩忽然把目光轉向卡維爾。
卡維爾搖頭,表示并不知道莫恩在說些什麼。莫恩也不敢告訴卡維爾加西亞也有痛覺。這事他隻跟戴倫講過。
奈特到底想要測試些什麼?不但複制加西亞的硬件,還要複制他的情感系統。讓仿生機器人擁有自主意識,明顯不是精明的商人應該做的事情。擁有自主意識就意味着會脫離掌控。看奈特對帶加西亞的手段,應該不會冒着聲譽受損的風險,讓這樣的産品進入市場。
但奈特把那保姆帶走,線索就又斷了,這事也隻能先告一段落。
聖誕節一早加西亞還沒醒,莫恩出門溜一直上蹿下跳吵得他不得不起床的馬修。路口那家賣樹樁蛋糕的店門前排起了長隊,莫恩探頭朝門裡看看,不覺停下腳步,牽着馬修站在隊伍裡。二十分鐘過後,他手裡提着個香草樹樁蛋糕出了店門。
回來時卻發現聖誕樹下多了個沒見過的小黑闆。上面是加西亞的手寫體:“莫恩,聖誕快樂。”
“聖誕禮物?”莫恩去戳躺在床墊上背對着他假裝睡着的加西亞。“其實你早就醒了對吧?”
加西亞也不說話,把臉埋在被子裡抖成一團。
“你藏東西的本事不錯,裝睡的本事可不怎麼高明。”莫恩一把拉下被子,加西亞的金色大眼睛彎成兩個月牙,偷笑的嘴角還沒放下。
“你也有聖誕禮物。”莫恩從擱架上拿來一個銀灰色小盒子放在加西亞胸口。
加西亞從盒裡拆出一條銀色項鍊,底部吊着個八字形環。
“莫比烏斯環。不管從哪裡出發,都不會走散。”莫恩柔聲說。
“謝謝你,莫恩。”加西亞握着項鍊仔細看了很久。
莫恩搖頭輕笑,把項鍊戴在加西亞頸間:“我真想把整個世界都搬來給你,因為你讓我看到了更大,更漂亮的世界。”
“不用搬了,我的世界,已經在我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