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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向程将車緩緩停靠在路邊,目光掃過鄧梁家門前的那輛小貨車,後備箱開着,裡面堆放着一些蔫兒了的鮮花,地上還散落着一些花瓣,風一吹,四散飄去。
“我到你家門口了,出來拿蛋糕。”電話接通後,他收回視線,邊說邊解開安全帶。
推開車門,夏日微熱的風裹挾着花香撲面而來,他下意識深吸了幾口氣,好香啊,腦海中突然湧出這個念頭。
“來了來了。”鄧梁立即加快了往外走的步伐,剛出花園門口,便看見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他挂斷電話,笑着走過去,“今天麻煩你了啊,章師傅,等晚上開餐了,我給你切一塊全場最大的蛋糕。”
章向程松了松領帶,聲音裡透着疲憊:“蛋糕就算了,我開了一天的會,沒什麼胃口,不過,白開水倒是可以先給我來一杯。”
鄧梁咧開嘴,眼角擠出幾道笑紋:“行,管夠,大不了,我往水龍頭上接一根水管,然後,挂到你褲腰帶上,等你想喝了就拿起來嘬兩口。”
“去你的。”章向程笑罵着擡腿虛踢,皮鞋尖堪堪擦過鄧梁的褲管。
鄧梁靈活地往前一跳,作勢要跑,卻見對方已經轉向車門,便又退了回來。
章向程将手機裝進口袋,拉開後車門俯身時,一股甜膩的奶油味撲面而來,熏得他眉頭不自覺地擰緊。
這個三層蛋糕是鄧梁特意訂的。昨天他在電話裡說得輕巧:“就順路幫我取一下呗,反正那個蛋糕店離你公司就兩條街。”
章向程當時正埋首文件堆,想都沒想就應下了。
直到今天下午看見店員推出來的那個三層高的蛋糕,他才意識到自己接了個多麼棘手的差事。以至于從蛋糕店離開的時候,店員一再提醒他開車的時候要平緩,千萬不要突然加速或者急刹,否則蛋糕容易變形。
所以,這一路他開得格外小心翼翼。
現在看着完好的蛋糕,終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他把蛋糕拿出來,鄧梁立即彎下腰仔細看了看,随後吹了聲口哨:“完美!”他接過時手指在盒蓋上輕敲兩下,推着章向程往前走:“我們先進去吧,你來得最早,正好幫我看一看花藝師布置的現場怎麼樣。”
章向程“嗯”了一聲,走在前面。
繞過擋住門口的小貨車,還沒來得及反應,迎面一大捧色彩斑斓的鮮花便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他的懷裡。
“唔——”花束後面傳來一聲細微的悶哼。
章向程下意識想要用手去抓住對方,但在看見對方隻是往後倒退了一步,并不會摔倒後,他又迅速将伸出手的手掌給收了回來。
彼時,他才看清剛才撞上來的是一個女人,她懷裡抱着一大束鮮花,紅的,黃的,綠的...數不清顔色的鮮花被混在一起,擋住了她的臉,估計路都看不見,倒也難怪會朝自己撞過來。
而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
周麥剛踏出門檻,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幾片花瓣簌簌飄落,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打着旋。
她踉跄着後退兩步,剛站穩,一道低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抱歉,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握上了花束尾端,似乎有要把鮮花給接過去的意思。
隻不過這聲音...
周麥心頭猛地一跳。
剛才在屋裡聽見那位鄧先生對着電話喊出“章向程”三個字時,她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雖然,可能隻是同名同姓,但為防萬一,她還是手忙腳亂地把那些廢棄的花材攏成一束,擋在臉前,打算悄無聲息地溜之大吉。
結果,自己剛邁出門就撞個正着。
這算什麼?老天爺在跟她開玩笑嗎?
周麥把臉更深地埋進花束裡,鮮花的芬芳此刻卻讓她呼吸困難。
她死死攥緊花莖,指節都泛了白,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逃!
“沒...沒事。”她刻意壓着嗓子回答,同時猛地将花束拽回懷中。
章向程察覺到對方的動作,一愣,随後将手收了回來。
這時,鄧梁從後方快步上前,目光在花束和章向程之間來回掃視,确定相撞的兩人都沒什麼事後,問道:“裡面都布置好了?”
周麥:“嗯,都已經布置完了,我們老闆還在裡面,你要是有其他什麼要求,可以直接和她溝通。”聲音刻意壓低,這樣他總認不出自己來了吧?!
而鄧梁聽到她的聲音後,疑惑的皺了皺眉。
下午對接的時候,這姑娘的聲音明明清亮悅耳,怎麼現在啞成這樣?累的?
他略帶歉意地說:“行,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應該做的。”周麥機械地回應,“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把這些不用的花先搬到車上了。”
“嗯。”鄧梁用空出來手輕輕推了一把章向程的後背,示意他走,全然未覺章向程的視線仍牢牢鎖在前方的身影上,準确來說,是戴在對方左手腕的那隻黑色皮帶手表上。
章向程像生了根似的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鄧梁忍不住催促道:“走吧,看什麼呢?”
這時,章向程突然開口:“周麥。”兩個字擲地有聲。
鄧梁一臉茫然地左顧右盼:“誰?”
而周麥卻明顯渾身一僵。
她試圖裝作沒聽見,準備從章向程身旁繞過,離開這個是非地。
章向程眯縫了雙眼:“花上有蜜蜂。”再度開口。
這下周麥淡定不了了,她甚至來不及思考是真是假,随着“啊——”一聲驚叫,條件反射般将懷中的花束抛向空中,然後,纖細的手指立即緊緊攥住身旁男人的衣袖,往他身後躲去,愣是将他腰間的襯衫攥出褶皺。
章向程被她拽的身子歪向一側,随後扭頭,看着藏在自己身後的腦袋,笑了,他輕輕晃了晃自己的手臂:“逗你的。”
周麥冒出頭,發現除了散落一地的鮮花之外,哪來的蜜蜂?連隻蒼蠅都不見蹤影!
她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他耍了,耳尖瞬間燒了起來:“章向程!”音量飙升。
“嘶——”章向程偏過頭,修長的食指輕按着靠近周麥那邊的耳朵,眼底盛滿笑意:“我還沒到耳背的歲數,你小點聲喊,我也是能聽見的。”
周麥氣鼓鼓地松開他的衣袖,蹲下去撿散落的花,發絲垂下來遮住了發燙的耳尖:“幼稚。”
“你不幼稚。”章向程也跟着蹲下,搶在她前面,将地上的話全部收攏到一起,“那你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他故意放慢語速。
“我的視線受阻,沒看見。”周麥準備将那捧鮮花接過來。
章向程往旁邊一閃,沒讓她得逞。
周麥以為他是在故意和自己作對,擡眸,瞪了他一眼。
章向程立即解釋:“上面有刺,我來吧。”随後,他捧着花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