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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車在高架橋上勻速行駛。
周麥靠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目光遊離的望着窗外景象,直到旁邊男人第六次扭過頭看自己的時候,她忍不住出聲:“章向程。”
“幹嗎?”
“車道又沒畫在我臉上,你總看我幹嗎?”
“我看看某人有沒有偷偷摸摸地掉眼淚。”
周麥的臉色微微一僵。
心裡開始懊惱,剛才自己在醫院門口的情緒失控,現在回想起來,确實是有些丢人,畢竟章向程是個外人,自己就算心裡再難受,當着他的面兒又哭又鬧算是怎麼回事?
恐怕他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在心裡笑話自己吧?
周麥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解釋:“我剛才...就是情緒有些失控,女人嘛,一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
“嗯,我理解。”章向程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再說我又沒拿這事笑話你,你不用和我解釋的這麼詳細。”
“雖然,你嘴上沒說,但我能從你的眼神裡看出來。”
“看出什麼?”
“看出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
周麥咬了咬下唇,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于是,突然轉過身,一雙黑眸直勾勾盯着章向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章向程沒有半分猶豫:“沒有。”
周麥沒說話,上半身微微前傾,将雙臂放在手扶箱上穩住自己的身子,然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章向程,試圖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破綻。
“真沒有。”章向程被她盯到有些不自在,喉結滾動,低語道:“剛才從你的隻言片語間,我大概能猜到你是因為什麼事情難過,雖然我不是一名女性,但從平時的社會新聞中也能看出像你這個年齡段的女性往往會承受更多的從職場、家庭等各方面湧來的壓力,外加你最近剛辭了職,一環扣一環,這些事情不論放在誰身上那情緒都得崩,你已經很厲害了,還知道一個人跑來看醫生,值得表揚。”
周麥聽完這番話,心裡突然湧上來了一股酸澀。
一個外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偏偏她的媽媽不明白。
周麥不由自主地攥起拳頭,聲音澀澀的:“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厲害,我已經崩了,碎成一地細渣,就等一陣風吹來,把我吹散。”說完,她轉過身子,老老實實窩回到副駕的座椅裡,一動不動。
章向程聽到動靜後,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沉默了幾秒後,他忽然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那我贊助你一瓶502,把自己修補好以後,和那些讓你煩惱的事情正式宣戰,一個直勾拳配着掃堂腿,直接幹倒它!”
周麥愣了兩秒,随即轉過頭看他。
章向程察覺到她的目光:“怎麼了?”
周麥沒說話,但剛才還皺巴巴的一張小臉在此刻舒展開來,她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什麼。”
章向程剛才在醫院門口已經見識過她的情緒說來就來的本事了,倒也不意外:“有話就說啊,别藏着掖着。”
周麥沉默了一會兒,車内再次陷入寂靜。
片刻後,她又忽然開口:“謝謝。”聲音很輕,但足以能讓章向程聽清。
章向程勾了勾唇,手指輕輕點着方向盤,轉移了話題:“你晚上吃的什麼?”
但這次等來的又是一陣沉默。
章向程看她:“你别說什麼東西都沒吃?”
周麥攥拳抵在胃的位置,隐約能感受到裡面正在咕噜咕噜的叫,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不餓。”
“厲害。”章向程又問她:“想吃點什麼?”
“沒胃口。”周麥的聲音悶悶的,帶着幾分倔強。
章向程幹脆替她做出了決定:“那就喝粥吧,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味道不錯的粥店,剛好順路,去給你打包一份。”說完,他不等周麥拒絕,便直接撥動了轉向柱,在下個路口右拐,改變了路線。
周麥下車時,手裡提着一個重重的打包袋,裡面裝着還在冒熱氣的皮蛋瘦肉粥,她站得筆直,透過降下玻璃的副駕車窗,看向章向程:“今晚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