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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偶遇,周麥就當是冤家路窄。
她趁着章向程去買水的功夫,連忙叫來護士,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然後,用另一隻手按住膠布,快步往外走。
在經過那個女生身邊時,她下意識地垂眸打量了一眼。
對方的皮膚很白,鼻子高挺,眼睛也又大又圓,就連臉型都是最為标準的鵝蛋臉,另外配上一頭棕褐色的長卷發,就算站在人群中,那也絕對是一眼就能被人鎖定的存在,是個實打實的美人。
周麥沒有半分嫉妒,反倒為她感到不平。
女朋友都長成這副天仙模樣了,章向程還在外面裝單身人設,到處“廣撒網”,簡直就是渣男!
想到這裡,周麥心中的火氣更盛,走起路來都比平時快了許多。
“周麥!”
她剛走出醫院大廳的門口,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周麥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聲音是出自誰口,她皺了皺眉,心裡一陣煩躁,索性裝作沒聽見,拔腿就往外面跑。
“周麥!”周麥剛跑下樓梯,手腕一重,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一道力道猛地拽住。
她回頭,正好對上章向程的眼睛,隻見他沉着眉眼,神情有些凝重:“你跑什麼?”
周麥心裡那股火氣還沒消,語氣也硬邦邦的:“放開。”她用力甩着還貼着膠布的手,幾秒後,膠布裡隐約透出一道暗紅,像是血迹滲了出來,“你放開,周圍這麼多人看着,别和我拉拉扯扯的。”
章向程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不敢再用力,隻好松開了自己的手,聲音也跟着放緩了些:“怎麼了?火氣這麼大,生病了?”
周麥撇過頭,不想看他:“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發燒。”
“發燒還不是大事?”章向程突然擡起手就朝着周麥的額頭伸過來。
周麥歪頭躲閃。
章向程立即用另外一隻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固定住了周麥的身子:“别亂動。”說着,他大大的手掌整個貼在了周麥的額頭上,一并遮住了她的眼睛。
周麥在一片昏暗中,聽見他問自己:“現在還熱嗎?除了發燒之外有沒有别的什麼地方不舒服?”
隻是一瞬,周麥突然就沒了剛才跑步時的力氣和勁頭。
她緊抿着唇,沒說話,隻是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不說話。
章向程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你說說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大晚上出來看病也不知道拿件薄外套,不冷啊?”說着,他動作利落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抖了兩下,披到了周麥的肩膀上。
衣服還帶着他的體溫,周麥被一股暖意裹住。
她愣了兩秒,擡起頭,眼神有些空洞。
章向程被她這麼盯着,心裡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忍不住解釋道:“衣服是今天新換的,很幹淨。”說完,他又突然急了起來,“再說了,深更半夜的,有人願意給你件外套就不錯了,還挑。”他像是不耐煩似的,用力扯了扯衣襟,大大的外套将周麥整個裹了起來,随後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嘴唇勾了勾,“毛病。”
此刻,周麥頂着一張蒼白的臉,雙唇失去血色,微微幹裂,就連頭發也因晚上發燒流汗,這會兒緊貼着頭皮,她想,自己現在肯定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往日裡精心打扮出來的光鮮形象,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她心裡一陣酸楚。
如果今天自己不回那個家,如果自己現在還能再年輕五歲,又或者自己賺的錢可以再多一點,多到沒有人再用年齡和婚姻來桎梏她——
想到這裡,周麥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攥起來,直到指節泛白,幾秒後,她莫名鼻子一酸,兩行眼淚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順着臉頰滑落,最後從下巴滴在她的衣服上。
她的情緒說來就說。
淚眼模糊中,她看見章向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緊接着,他眉心一皺,手忙腳亂地胡亂擦着她臉上的淚痕:“怎麼了?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就說,我再回去陪你看醫生就是了,哭什麼啊?”
“我不用你管!”周麥的聲音帶着哭腔,眼淚就像是溢出來的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掉。
反正已經被章向程看見自己這般落魄模樣了,她也懶得再裝了,邊哭邊說:“我之前還以為你雖然不太正經,但至少不會和章顧澤一樣是個混蛋,但現在看來,你們姓章的每個好東西!都有女朋友了,還在外面沾花惹草,惡心!”
她說着說着,覺得有些累了,幹脆原地蹲了下來:“再說了,我三十歲怎麼了?我就算四十!五十!那也是一枝花,又美又堅韌的花!關你們什麼事了?我每天認真工作,認真生活,憑什麼就要被你們拿年齡來評判啊?!!”
章向程聽得一頭霧水,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幫她将粘在臉頰上的發絲挂到耳後,動作溫柔,但說出來的話卻還是一貫的帶刺兒:“什麼亂七八糟的,你燒糊塗了?”
周麥猛地揮手,打掉他在自己臉上亂動的手,回嘴道:“你才燒糊塗了,你全家都燒糊塗了!”
章向程皺了皺眉,兩隻手攥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起來。”
周麥用力向下墜着:“不起。”
章向程擡眉:“那我把你抱起來了啊?”
唰一下,周麥瞬間站起來了。
她哭夠了,也發洩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