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華的胸口劇烈起伏着：“我也想開心！那你倒是做點讓你老媽開心的事情啊！”
她的眉心逐漸擰起，一雙眼睛就像是已經上弦的弓箭，已經暗中對準周麥，時刻等着發射：“我現在出去，但凡是個熟人見了都要問一句，你家女兒有男朋友了嗎？結婚了嗎？你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滋味嗎？我現在成宿成宿睡不着，白頭發多到都快蓋不住了，你有想過你媽開不開心嗎？”
她當下已經毫不顧忌老房子隔音差的問題，大聲呵斥着，“周麥，你年紀不小了，真等到三十歲，你就算想找都找不到了，所以，做事情成熟一點，行嗎？”
又是一次不歡而散的見面。
周麥已經不記得這是近一年以來自己第幾次和宋明華因為結婚的話題而吵架了。
她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時，整個人就像是被吸幹了精氣一樣，不想動，不想說話，脫了鞋子便直接窩進沙發裡，然後，用毛毯将自己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幾秒鐘後，毯子下面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氣。
累...
真的太累了...
這一覺，周麥睡了很久。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面漆黑一片，同樣也靜得讓人心慌，那一刻，周麥莫名有種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的錯覺，但她不僅沒有感到半分慌張和害怕，甚至還有些慶幸？
周麥窩在沙發上，愣了好一會兒，等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後，她擡起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視線穿過陽台的窗戶，落在了對面的那棟樓上，彼時，那棟樓已經沒有幾戶人家還亮着燈了，看來現在已經淩晨了。
周麥下意識地撓了撓發癢的頭皮，手指順着發絲滑下時，突然觸到一片潮濕，她的動作一怔，随即将整個手掌貼上了自己的臉頰。
從掌心傳來的體溫讓她皺了皺眉，嘟囔道：“發燒了嗎？...”
疲憊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
淩晨一點。
周麥叫了輛網約車，一個人跑到醫院打點滴。
量過體溫，三十八度七，醫生問她打針還是吃藥，周麥沒有猶豫，選擇了打針。
深夜的輸液室安靜的有些冷清，周麥進去的時候，隻有角落裡坐着一個年輕女人，她的腳邊放着一個某羽絨服品牌的購物袋，裡面被小孩衣服、玩具還有保暖水杯給裝滿，懷中緊抱的孩子正在熟睡，額頭上貼着一張退燒貼，露在外面的小腳丫上紮着針，但這并不妨礙孩子的小臉蛋被燒得通紅。
或許是突然闖進來了一個人。
年輕女人突然睜開眼，警覺地朝着門口望過來。
周麥在看清她眼球上的紅血絲後，心一顫，立即收回自己的視線，快步走到另一側的角落坐下，然後，将堆在下巴的口罩往上揪了揪，蓋住下半張臉，也順便将刺鼻的消毒水味隔絕在外面。
十分鐘後，護士推着小車走了過來，确認過姓名後，動作利落地給她打上點滴。
冰涼的藥水被推進血管時，周麥感覺自己清醒了一點，她擡頭看着那兩瓶藥水，問：“請問我大約多久能打完？”
護士一邊調整着流速，一邊問她：“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周麥“嗯”了一聲。
“應該用不了兩個小時吧。”護士臨走前又叮囑道：“你一個人的話，最好不要睡着，如果在打點滴的過程中有什麼不舒服，或者需要換瓶的時候就按旁邊這個按鈕，我馬上就會過來。”
周麥輕聲應道：“好，我知道了。”
第一瓶藥水的量不多，是個小瓶，周麥掐算着時間，不到四十分鐘就打完了。
等換上第二瓶後，她的眼皮開始變重，最後實在扛不住睡意，便給自己設了個四十分鐘的鬧鐘，歪着腦袋，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四十分鐘後，周麥被懷裡的手機震動給叫醒，她剛睜開惺忪的睡眼，便聽見旁邊傳來一道說話聲：“我能不能不打針啊？我不想打針。”
對方的聲音綿軟甜美，帶着一絲鼻音，似乎正在向什麼人撒嬌。
周麥對别人的隐私不感興趣，關掉手機鬧鐘後，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擡頭的功夫，正好看見懸挂在上方的藥水瓶馬上就要見底，她連忙将手伸了出去，準備按鈴叫護士。
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的男人聲音硬生生隔空叫停了她的動作。
“你可以去和醫生商量，隻要醫生準了，那我沒有任何意見。”
對方的聲線清潤，或許是語速有些慢的關系，落在周麥的耳朵裡，竟然讓她聽出了一股子慵懶倦意。
隻不過，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呢？？！
周麥皺了皺眉，帶着疑惑，悄悄轉過身，然後，透過座椅中間的縫隙朝後面看去，剛才說話的那一對男女就在她斜後方大約五米遠的位置，男人身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雙手插兜，正垂眸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的女生，而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正提着一個購物袋，裡面裝滿了各種薯片、糖果之類的零食，和他這身黑漆漆的裝扮倒是意外有些反差。
這時，男人突然挪動了一下位置，露出側臉。
周麥看清楚他的長相後，瞬間深吸一口氣，她真不是打針打出幻覺來了嗎？要不然燕京城這麼大，她怎麼會在下半夜的輸液室裡看見章向程？！！！
彼時，後面的兩人完全沒注意到從某個角落向他們投射來的目光，還在說着話。
那個女生顯然不服：“你說話就不能溫柔一點嗎？我都生病了，你還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真傷人心。”
“少廢話。”章向程問她：“晚上吃飯了嗎？”
“吃了。”女生撇了撇嘴。
章向程難得的有耐心：“那喝水嗎？我去給你買。”
女生打量了他一眼，眉眼一翹，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模樣：“既然你這麼獻殷勤，那我就喝點吧。”
章向程沒生氣，丢下一句：“毛病。”轉身走出了輸液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