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宏茂就這麼叭叭了一路他那大逆不道的兒子。裴時安則保持沉默,一言不發,直到走進餐廳。
“裴總,請。”
裴時安颔首,先一步走了進去。
季年在後面跟着,暗自納悶:裴時安在感懷個什麼,别人捧他兩句,怎麼還裝上了?
包間裡,正是推杯換盞,你吹我捧的時候,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打擾一下各位,你們相信光嗎?”
莊嚴肅重的包廂内突然間闖進來個穿着緊身皮衣的紅發少年,面對西裝革履,圓滑世故的大人們,眼中含光,抑揚頓挫地喊出這句話。
本來還鬧哄哄的房間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少年雙手劃出一個“十”字,然後以左手為刃,右手握拳,作出經典的奧特曼戰鬥姿态。
一套流程少年做的十分具有信念感,配上那張痞帥的臉,倒真有幾分超級英雄的樣子。
門框上冒出了幾顆毛茸茸的頭,還有幾部用來記錄的手機。幾人時不時發出的竊笑聲,在寂靜的包廂裡回蕩。
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收起先前那副正義感爆棚下一秒就要去拯救世界的樣子,語氣誠懇道:“抱歉,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打擾各位了。”
“作為賠償,今天這頓飯,我買——”
話音未落,從宏茂就已經走上去打斷了他,怒不可遏道:“你買單,你多大的面子?”
“爸?!!”
“你這個時候,不好好在學校裡上學跑出來鬼混我就不說了。”
從宏茂氣到臉都紅了,加上他秃秃的腦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個熟透了的西紅柿。
他在學校裡丢人就算了,現在丢人丢到合作公司的人面前了,這讓他還怎麼做人?
“從星!!!”
“你打扮成這個樣子是想早點氣死我好繼承公司,把我們家搞破産是吧。”
“你這個頭發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假發,我沒有——”從星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隻能就看到他張口的動作。
“你還有理了!”
從星的紅毛頓時蔫了下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臉心虛地聽着。
門口的幾個人倒還算仗義,沒有趁這個時候溜了,而是老老實實的站到從夏的身後,一起聽訓。
“小孩子青春期鬧騰點很正常,從總不必太緊張。”
在飯局中第一個站起來的竟然是裴時安,平常這種打圓場的人不應該是他季年嗎?
難不成裴時安被奪舍了?
“讓裴總見笑了。”從宏茂臉上擠出個尴尬的笑,轉頭看向從星:“快向裴總道歉。”
“對不起。”
從星望向裴時安,眼神一滞,嘴比腦子先動,震驚道:“你是裴時安?”
他身後的人聽到這句話都齊刷刷擡頭,眼神熱切地看向裴時安,就像是知道了語文課本中的作者還活着般震驚。
“你小子!”
“沒禮貌,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從宏茂幾乎是氣的要當場暈過去了,隻恨自己沒被孩子管好,當着他的面也敢犯渾。
從星完全不顧他爸的感受,一臉崇拜地看着裴時安。
身後的人也在竊竊私語,嘀咕着什麼“真的是他!”“我草,真人好帥”“活久見啊”之類的話。
季年這才發現從星身後的人都染了頭發,不過不是像從星一樣全染,而是挑染。湊在一起剛好是紅黃藍綠,敢情是彩虹出來團建了。
季年突然好想笑,但是得憋着。
目光轉向裴時安,這個今天中午哪哪都不對勁的老闆。
即使被比自己小了很多的人直呼名諱,用奇怪且熱切的眼光看着,裴時安也一點都沒有生氣,反而幫着從星勸他爸消氣。
裴時安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懷念,盡管掩飾的很好,季年還是發現了。
他到底在懷念什麼?
一直這麼鬧着也不是辦法,最後從宏茂讓他們滾回去各自寫八千字檢讨。
這件事就像是塊小石子一樣,被投入無波無瀾的水面。盡管水花四濺,但最終難逃還是沉入水底的結局。
*
深夜,月挂中天。
季年站在柏樹下等着陸雲澈。
好冷——
昨天沒問清楚時間,今天季年隻能在這裡等。
墓園大的驚人,天一黑起來,面前的路便若隐若現。隻有身旁一個個白色的墓碑無聲的矗立着,風過樹梢,無端給人一隻隻幽靈來回穿梭的錯覺。
季年越等越害怕,但是來都來了。
這樣陰森的氛圍裡,最怕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這種時候,回頭不是,不回頭也不是。
“季助理!”
陸雲澈那賤兮兮的聲音從喇叭的震動膜裡傳來,吵的季年眼皮一跳。
本來還有覺得點恐怖,被陸雲澈這麼一攪和,倒變成了什麼黑色幽默的喜劇。
季年擡眸,目光卻定在陸雲澈手裡的藍色喇叭。
似乎是察覺到季年的視線,陸雲澈臉上笑意更盛。一點都沒閃躲,反而把喇叭伸得更遠,還晃了晃,好讓季年看清楚。
有病嗎?
這人怎麼來墓地還帶個喇叭上。
不怕擾民,呸,擾鬼嗎?
“我朋友在附近拍戲,看着挺有意思,随手拿的。”
陸雲澈輕笑,暗自欣賞着季年臉上詫異的神情。
“季助理呢?”
“有沒有什麼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