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旅對着窗戶發呆。
他其實現在好像莫名其妙地沒有情緒了,也不生氣也不傷心,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手心,像一場大夢将離。
若不是身上跟臉上還有腿在告訴他,他确實從好望山的廢墟裡出來之外,别的再也沒證據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有點兒怨恨地看着遠方的山,這已經是這兒最好的醫院了,哪怕如此條件也一般般。
“打完了?”宋世煜推門進來,“怎麼看着臉色更差了,你紀老師拒絕你了?”
萬嘉旅有氣無力,“嗯。”
“不再當面好好說說?”宋世煜夾着菜問。
“我也不知道。”
萬嘉旅看着宋世煜,有點兒苦笑地說,“你知道我對他幹了什麼嗎?”
“你對他幹嘛啦,”宋世煜翹着二郎腿吃飯,“你那會兒到處找關系,給他找前程,哪怕是他爹那事兒要劃責任,也不是你全責,再怎麼着也别太欺負你了啊,恩情還在那呢,不能處那無所謂,别太給臉不要。”
“我舉報他家房子搞得他連家都沒有。”
“我舉報他的助學金讓他隻能花我的錢。”
“他最開始應該不是同性戀是被我逼的。”
宋世煜愣住了,皺眉有點嫌棄地說,“你這,你這,你...就算咱兩一條褲子你這,你這事兒辦得...啧,你狗逼了啊。”
“你說他還能原諒我嗎?”
“你,你這個,”宋世煜飯都不吃了,舔了舔嘴唇,“他知道了?”
“啊。”
“你這個,你,太缺德了啊,”宋世煜說,“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啊?”
“還能好嗎。”萬嘉旅可憐巴巴地問。
“你道歉了嗎,他,他怎麼說啊?”
“他說不怪我。”
“那完了,”宋世煜說,“按照我平常處對象的經驗來說,要是跳起來罵我鬧我,那就還真的有機會,反應都沒有的,基本上都吹了。”
“我現在怎麼辦?”
“你,”宋世煜都開始撓頭了,“你,你...你這個你,我倒是想幫着你說話這有點太喪良心了這也。”
“我問你怎麼辦!我他媽當然知道我不對了!”
“這個,”宋世煜為難地說,“要不然...你...你算了吧,我要是他,我也受不了什麼時候陰我一下的,你這純道德有問題嗎你...啧,萬,你,哎喲。”
“真沒辦法了?”萬嘉旅皺着眉毛癟着嘴問。
“那...”宋世煜說,“你這個事換誰誰能受得了啊,哎呀,你也太缺德了你,沒打你算好的了,還把你從那兒弄出來,真算是對得起你了,要是你倆在裡面有什麼感情的話,估計是等着死去的,出來了心态也不一樣了,人家又不是天生的同性戀,你這,你太糟蹋人了。”
“是吧...”萬嘉旅轉了過去,音調又委屈了,“我也知道我不對了。”
——
接下來住院的日子還是那樣,每天早上會有大夫來查房,那個大夫長得像個格格巫,跟紀老師一點兒也不一樣,萬嘉旅在第三天的時候已經能坐在輪椅上翹着腳到處推一推了,他身上的淤青開始慢慢散去,這個醫院裡沒有穿白大褂好看的人。
宋世煜沒那麼會照顧人,跟紀榆比起來經常他會跟女護士說話就松了輪椅,半夜還要去護士台送零食好像還加了微信,他眉角的傷口也在結痂愈合,手肘上的痂開始脫落,脫落就會讓人想撓癢,從腰開始最開始還是麻得連動一下屁股都費勁,現在也能稍微挪一挪了。
這兒有很多萬嘉旅聽不懂的方言,宋世煜出去了,他想洗個澡。
萬嘉旅洗澡的時候水一打開就吓得他瞳孔都縮得一震,接着就要開始耳鳴,要捂着自己的耳朵好久才能稍微平複一下身上的雞皮疙瘩,這醫院的水壓不太大,傷腿上還得帶着固定的腳套,兩扣子搭在一起,也不知道幹嘛用的,可卡腳了。
醫院的衛生間有扶手,但是也不太幹淨,萬嘉旅想去摸洗發水,架子太高了,摸也摸不到,他翹着腳又開始酸,花灑的水淋在他頭上,他看也看不清,水打在身上還有點疼,他伸着手指去勾洗發水,這醫院太爛了,連衛生間洗澡的鐵坐闆螺絲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