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旅沒力氣,擡了擡手示意他爹走吧。
宋世煜用勺子蘸着水給萬嘉旅幹巴巴的嘴唇上擦,“麻藥沒過呢,不能喝水。”
萬嘉旅呆滞地看着天花闆,氣音道,“...他呢。”
“誰啊。”宋世煜一邊打護士鈴過來換藥一邊說。
“紀...”萬嘉旅閉上眼睛,他感覺自己說話都沒力氣。
“昨晚上我們接到你的時候已經在這醫院了,好像是有人跟你一起來的,但是他傷得沒你嚴重。”宋世煜說,“沒仔細問,你别跟我說,紀是當年那個紀。”
萬嘉旅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抓着欄杆,“你叫,叫他來看我。”
“等會兒。”宋世煜又給他蘸了點水,護士與管床過來了,萬嘉旅的眼神都睜不開就往他們身上一個個重影裡面辨認,他會不會混在裡面來看他?
萬嘉旅實在沒精神,身邊的監護儀一直在響,響得他頭疼,他的腦袋上似乎包着紗布,完了,頭發不會被剪了吧,要是剪的死醜,紀老師看見了不會笑他吧。
他手都擡不起來,手心擦過被子都有點割傷一樣的疼痛。
他朦胧之間看見對面老式時鐘,是一月二十日晚上八點多,距離埋在好望山的那天,大約七天前。
萬嘉旅感覺頭部劇痛,他捂着自己的眼睛,鑽進他讨厭的有消毒水味道的被子裡,那廢墟底下能摸到的就沒有軟的暖的東西,現在的感覺雖然難受還是跟在雲層差不多,但是他綠色的簾子一動,就覺得妖風又要來了。
他的眼睛似乎接受不了光亮,伸手想去按滅床頭燈,他看見自己的手上全是稀碎的疤,指甲被剪幹淨了,他嘗試擡了擡腿,擡不起來有點沉,隻感覺連腳底都繃不直。
宋世煜進來的時候在衛生間洗手,那水的聲音一開萬嘉旅的瞳孔猛然收緊,他抓着被子感覺心跳一下過速,宋世煜趕緊出來看他,“吓着了?對不住對不住,萬,沒事了沒事了。”
萬嘉旅那心率直線往上,他的眼睛似散了似的看着天花闆,醫生被宋世煜喊來,拿着小手電照着萬嘉旅的眼睛。
白茫茫地一片,心跳像擂鼓,咚地一聲,咚地又一聲,氣喘到想咳都咳不出來,他的虛汗從額角洇出,耳邊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
醫生在外,宋世煜跟了出去,“災後創傷,家人朋友多關心疏導,遠離有關于這次受傷經曆。72小時内多觀察吧。”
“沒事兒啊,”宋世煜進來了,拉着凳子坐在他邊上,“醫生說你這個一下子腦袋也壞,腳也壞,這麼短時間是吧麻藥多了,你醉了,緩過來就好了啊。”
“沒事兒啊。”宋世煜啞着嗓子,看着病床上呆呆看着天花闆的萬嘉旅。
“他呢。”萬嘉旅從嗓子裡發聲。
“啊,我一會兒就找他去,”宋世煜搓着自己的手,“應該也住院呢,等好了才能來看你,不然怎麼着,擔架擡着來啊?是不是。”
“電話...”萬嘉旅有點兒不耐煩地皺眉,嗓子都要冒鬼火了,感覺他的耐心在這時候已經要耗盡,二人十多年瞎混,宋世煜清楚地很,“你叫他給我打電話。”
“行,诶,行,我問問他們醫院的電話,哪個病房呢,我叫他給你打啊,别生氣。”宋世煜說着話哄着,“你先挂水,啊,馬上,一會兒我...是吧,馬上。”
萬嘉旅沉在被褥裡,病房裡的機器沒完沒了地在運行,他想不起來,他感覺那廢墟再一次坍塌的時候泥流順着傾斜的鐵皮一瞬之間就要将人掩埋,而他身邊的人隻是捂住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