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山前幾日連日的暴雨到今天停止,無風無晴。
連飛鳥也沒一隻。
除了不如眼淚大的水滴偶會擦過人的肩膀,其他一切沉在灰色裡晦暗不明。
經過快一百小時的捅刀嘶吼碰撞搏擊争鬥,二人還是要坐在一口枯井之下。
“紀老師,你說,為什麼我們那麼小的津甯都沒有再見過,這麼久這麼遠,反而見上了?”萬嘉旅沒有煙,說這話的時候都感覺沒點精神了。
“都忙。”
“紀老師,”萬嘉旅躺在破床闆上,傻乎乎地看着天花闆,“哥們在你心裡是不是爛爆了啊。”
“你還知道。”紀榆眯着眼睛坐在篝火邊。
“嘿嘿,畢竟後來被你捉奸了嗎。”萬嘉旅忍不住笑出來,“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咱倆那會早黃了,我愛跟誰誰跟誰睡。”
紀榆沒說話。
萬嘉旅到底跟誰睡跟誰好,他戳着篝火,根本都已經不知道了。
但是不知道不等于沒有想象力,萬萬種證據都那麼明顯了。
“第四天了啊。”萬嘉旅呆呆地說,“這麼奇怪呢,我這腸胃怎麼還這兒都沒發作,我都感覺來一下子哥們得死這兒了。”
紀榆往他臉上扔了一盒小檗堿片。
“神經病,”萬嘉旅看着盒子樂,“别人随身帶避/孕套,你他媽随身帶腸胃藥,你有毛病吧。”
萬嘉旅剛說完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他把藥往地上一扔,艱難地轉過去,床闆都咯吱咯吱響。
他悶着聲音說,“紀老師,我...”
他的聲音有點兒發抖。
“我是來學校送藥的,樣檢。”紀榆冷冰冰的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你在腦補什麼。”
“哦,”萬嘉旅擦了一把鼻子,“整得人家怪感動的,以為你帶了五年呢我想着都得過期了吧這玩意兒。”
二人似乎在三天除了睡覺就在捅刀打架接吻辱罵之後難得平靜。
“我們是在等死嗎?”萬嘉旅問。
“在哪不是等死。”紀榆說。
萬嘉旅要坐起來,但是他的褲子上的繩子還沒系好。
“搖骰子你投降了。”
紀榆錯膝蹲着給萬嘉旅系褲子上的繩子,他懶得跟他争,但是邊打結還是忍不住。
“解褲子的時候倒是熟練,系褲子就不會了是嗎萬嘉旅?”紀榆擡頭問。
“去你嗎的,”萬嘉旅說,“跟誰陰陽怪氣的呢,給我系褲子的人多了去了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跟個怨婦一樣。”
“你自己花心濫情朝雲暮雨,”紀榆抿緊了唇,“你還覺得是别人的問題嗎?”
“放屁吧你,你懂個屁。”萬嘉旅說,“老子懶得跟你說。”
“我當然不懂。”紀榆說,“我也懂不了。”
“傻不拉幾的,”萬嘉旅說,“你不願意玩你結婚過日子去呗,你也不去,你還管别人玩不玩,神經。”
“我結不結婚跟你又有什麼關系?”紀榆問,“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同性戀還去結婚?”
“我給你一腳,”萬嘉旅說,“你他媽才同性戀呢,老子是個雙,知道什麼意思嗎,就是都行!都行明白嗎,人我喜歡就行了。”
其實也不太行。
掩人耳目的那些女友,萬嘉旅真是逢場作戲得都認不全臉了。
那個家裡介紹的女友似乎能在事業上給他助力,但是他實在沒感覺。
但是萬嘉旅真的以為是自己的取向問題而非因為某人。
紀榆摘了眼鏡都要笑出來了,他無奈又無解地點頭,“是。”
“真煩人,又開始了。”萬嘉旅說,“一天到晚的就這樣子最招人煩,跟誰對不起你了似的。”
紀榆嗤了一聲,“你對得起你自己就行。”
“你一笑我怎麼感覺又要揍我啊?”萬嘉旅往後退,“你真的現在一點也不端莊了,跟個野人一樣,呆醫院給你呆瘋了啊。”
萬嘉旅往後退這腳又不是很好,一下子又要摔了。
紀榆拽着他的手往前一拉,垂着眸子看他,“别動了。”
“我不動我幹嘛啊,”萬嘉旅把棍子往地上一扔,“你倒是想點事情出來玩啊。”
縱觀整個廢墟,他倆不剩三十平方,屋頂還有個大漏洞,躲在斷裂的水泥牆後面才能勉強維持體溫。
“手臭死了。”萬嘉旅從紀榆的懷裡鑽出來,耳朵有點熱,“給我洗手呀!”
紀榆歎了口氣。
“你不願意給我洗我可弄不好你那些罐子跟水,全給你撒了你舒服了。”萬嘉旅一蹦一跳的。
“袖子拉起來。”紀榆說,“一會兒又打濕了。”
萬嘉旅愣了一下說,“就這麼洗。”
紀榆遲疑了一下,「啪」的一聲撇掉了手裡的水瓶,一把子抓住了萬嘉旅的手,“從前你沾一點東西都要命,現在為什麼不挽袖子?”
沒等萬嘉旅回答,紀榆把人抱起來就扯袖子。
“有病吧你!”萬嘉旅噼裡啪啦地就打他,“滾蛋!我他媽要你管!”
紀榆捂住了萬嘉旅的嘴巴,用脖子夾着他就把人翻過去,把他的手反剪到身後,趁着篝火看,他小臂上有一道長長的疤。
“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