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真草了,”麻薯轉過去,“仨單身狗一個車,他們小情侶一個車,我真服了,這日子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呀。”
“抽煙嗎,紀老師。”
“謝謝...我不抽。”
“诶宋世煜,你那個海軍妹妹分得這麼快嗎?”麻薯說,“上次看你不是喜歡得很。”
“有點玩不到一塊去了,”宋世煜叼着煙眯着眼,“上周給她買的包挂閑魚賣了,還說是舔狗送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麻薯推了宋世煜一下,“看不出來啊小姑娘有兩下子啊。”
“這樣說比較好賣,”宋世煜吸了一口,“跟我沒什麼關系,你懂什麼呀。”
“你什麼意思啊。”麻薯問。
“她要養她那個廢物弟弟賣東西呗。”宋世煜說。
“這就沒意思了啊。”麻薯說,“不過也算了,送人家就送人家了,管人家怎麼處理。”
“關鍵她買了個假的,跟我在一塊的時候背,還是個低仿,”宋世煜說,“我頭都大了。”
“哎呀這東西,”麻薯說,“說不來。”
“她生日我說一起去北海道玩,她問我能不能折現。”宋世煜搓着方向盤。
“那人家缺錢有什麼辦法,你反正要送的,折現就折現吧。”麻薯說。
“這是沒錢的事兒嗎?”宋世煜說。
“可不是就是沒錢的事兒嗎,她要是說,北海道我去過了沒有想去的地方太累了你折現吧,跟你直接折現吧,”麻薯說,“不就是一回事嗎,還是沒錢的問題。”
麻薯想着他倆說了這麼久後面還有個人呢,“紀老師,你評評理,我說的對不對。”
紀榆還沒說話,宋世煜就說,“紀老師,你們學校就是這前面吧?前面大學好幾個,我猜您醫科大的吧?”
“就前面我自己過去就好。”紀榆說。
“行,那就給你放這兒了。”
“拜拜了紀老師。”麻薯伸出腦袋來跟紀榆擺手。
車繼續往前開。
“诶你說,這紀老師看起來就不差錢啊,還出來當家教,什麼愛好,顯擺自己學習好?”麻薯轉回來頭,“那皮帶就不便宜,又帥又有品味。”
宋世煜看着被雨打得模糊的後視鏡問, “你還看出來什麼了?”
“還要看什麼啊?”麻薯不解地問。
“傻逼。”宋世煜罵了一句。
哪有有錢人的手是這麼粗糙的,手紋跟繭子騙不了人,他握手的時候就發現了。
他不了解紀榆,但是他了解萬嘉旅。
他家裡本來就快把他掃地出門了,說得好聽是住别墅開小車,但是他其實除了自己手上那點兒存款他什麼都沒有,他那個爹要是知道他還是個同性戀他可以直接被報廢了。
宋世煜緊緊捏了下方向盤,要是玩個小鴨什麼的他也不當回事,可怕的是萬嘉旅從來都沒對他說過卻已經在一塊兒過日子了,對比從年前他的行為開始,這事兒估計早就冒出來了。最重要的是,萬嘉旅從來沒帶外面那些玩玩的回過家。
宋世煜有點頭痛。
他這個傻逼兄弟好像腦子被狗吃了。
——
紀榆垂眸往宿舍走,猛然下來了有點兒冷。
他不知道自己心裡在想什麼,亂糟糟的。
他能看出來那女孩兒喜歡萬嘉旅,這種眼神裝不出來。
有什麼禮物必須是得戒指嗎。
是要戴在無名指的戒指嗎。
那戒指的牌子滿大街都能看見,它說一生愛一人才會買這個品牌。
就是這麼巧合的嗎。
但是那晚,他來會泉了啊,他忽然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開始懷疑在會泉看見的萬嘉旅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個外國男孩說他們一起回的學校,萬嘉旅說副駕有水坑,他為什麼知道?
他的鞋子上是誰的鞋印昭然欲揭,他不是特别寶貝自己的鞋子嗎?
紀榆摘了眼鏡,有點兒不适地揉了揉眉心。
那個加微信的學妹,他追求的學妹,有條件家世的學妹,漂亮的學妹,愛慕之情不加掩飾的學妹,這讓紀榆...
他不想多餘的去敏感他此刻改變不了的任何東西,但是他又有點忍不住。
校園花壇那豔麗月季下的潮濕苔藓在回南天發芽,發綠,發黑。
他一步步往學校裡走。
他下午會泉颠簸回來的時候看着窗外的風景還在想明天應該給萬嘉旅吃什麼早餐,載着他回來的面包車裡面什麼東西都是黏答答的,前座有司機的記賬本,紅字藍字密密麻麻,似乎是沾了茶水雨水,都暈開了。
從前他最是讨厭這樣的天氣,米缸會發黴,牆皮會掉渣,下大雨的時候要用盆去接漏雨的水,他的父親不會管,雨水會順着橫梁滴在課本上,将書本浸成黏在一起撕不開的廢紙,當手掌壓在上面的時候會有涼意,眼淚掉在手背的時候會有暖意。
都是水,為什麼。
前面有情侶在24小時便利店躲雨,窗戶裡正在一起吃一串關東煮,看起來很是相配。
他們活在大衆眼前,無需克制無需躲藏。
紀榆忽然想起來,當時他第一次感知到萬嘉旅的心意的時候,他說,他會說老鼠話。
原來他們本來就是老鼠啊。
他看見那女孩兒強行要把男生不想吃蘿蔔塞進他嘴裡,女孩兒說,“真的你嘗嘗特别好吃。”
男生實在沒辦法吃了一口,紀榆看他背着女孩兒吐在地上然後一臉笑意地對滿臉期待的女孩兒說,“我都不愛吃這個可能你是喂的,覺得特别好吃。”
大家都在裝,大家都撒謊。
他又摘了眼鏡揉着自己的眼角,發熱的呼吸在自己的手心,他感覺那些又空又假的承諾在這會兒可笑又幼稚。
紀榆在此時到了宿舍,他不知道他應該把萬嘉旅送的東西送回去還是又要打那令人無語到發笑的欠條呢?
因為卷哥沒在這宿舍裡的味道幹淨了多,他在黑暗裡漱口,卻發現這裡除了他自己,每一樣他用的東西都來自萬嘉旅,哦,也有他自己的。
還剩下一個垃圾桶。
手機在桌子上震動。
黑暗的宿舍裡有同學發出被吵醒的啧聲。
手機的光亮一束,照在他的臉上,他摘了萬嘉旅送他的眼鏡,卻發現現在的他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