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淵木然地将手放在雙膝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雙繡有精緻龍紋的明黃色手套。
這手套,繡工精湛,龍紋栩栩如生。可又有誰能想到,這彰顯着她無上尊貴的手套裡,掩蓋的竟是這般不堪的手。
芙蓉小心翼翼地解開手套上的系帶。當再次看見女帝那隻色澤詭異的手時,一滴淚毫無預兆地淌出,跌進女帝的掌心。
芙蓉緊張的一眨眼,一顆、兩顆、三顆……,眸中的淚水簌簌撲落。
芙蓉忙用袖子擦去女帝掌心中自己的眼淚。一瞬間,對沈玄的恨意騰然升起。
那個女人,做出這等好事,把陛下的手變成了這副模樣,竟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消失了?!
芙蓉咬着牙,心口悶疼。
她十歲入宮,十二歲就一直在女帝身邊侍候着,這四年的時間,女帝已經不僅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天。
每一次見到女帝寒毒發作,她也跟着女帝疼着,現在這隻手變成了這般樣子,她又怎麼不恨沈玄?
蕭瀾淵垂下眼簾,看着自己被淚水浸濕,越發烏紫的左手。
她從不知道,人的眼淚竟是如此滾燙!
“朕沒事。”蕭瀾淵輕輕握緊冰冷僵硬的手,這手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
陛下都這般了,還要安慰自己!
芙蓉抹掉臉頰還在滑落的淚,哭道:“陛下的手,好似比昨日還要嚴重了些。真不知薛雨那丫頭,到底幹什麼去了,連個沈……”
芙蓉正要埋怨沈玄,被淩霜瞪了一眼,連忙閉了嘴。
她也知曉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加油添醋的!
蕭瀾淵看向淩霜,淡淡問了句:“莫冰去尋薛雨,已經過了兩日,可有消息?”
薛雨已有三日沒給宮裡傳遞消息了。莫冰放心不下,親自帶着一隊人馬,快馬加鞭趕往雪柳村探尋。算算時間,也該返程回宮了。
淩霜如實答道:“莫冰已在回宮的途中,應該快到了。”
淩霜的話剛落,殿外傳來一陣沉穩而急促的腳步聲。
少頃,莫冰的身影匆匆踏入殿内。
她神色冷峻,進殿門後第一時間便與淩霜對視了一眼,而後暗暗地搖了搖頭。
淩霜與莫冰共事多年,默契十足,無需言語,僅僅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她便瞬間明白,莫冰此去,并未尋得薛雨和沈玄的下落。
蕭瀾淵已然瞧見她們小小的眼色,低哼了一聲,身子輕輕地靠在錦榻上,閉上雙眼,似在壓抑着内心翻湧的情緒。
莫冰心中忐忑,尋思着該如何禀報此次探尋的詳情。
不經意擡眼間,卻看見女帝不知何時已睜眼看了過來。薄厲的唇角微微上揚,好似帶着笑,可那眸底分明掠過一抹狠色。
蕭瀾淵問:“是壞消息?沈玄逃了?”
莫冰一路奔波,面色風塵仆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臉頰上。
她擡手捋開粘在嘴角的一縷發,單膝跪地,道:“臣一路疾馳至雪柳村,沿途仔細搜尋,并未發現琰後娘娘和薛雨的蹤迹。抵達雪柳村後,臣詢問過村中諸多百姓,甚至連周邊的獵戶、樵夫都未曾遺漏。可他們皆表示,從未見過娘娘和薛雨這樣的人到過此地。”
蕭瀾淵盯着莫冰,聲音冷漠:“偌大的兩個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莫冰仔細回憶着搜尋的每一個細節,片刻後說道:“雪柳村不過是個彈丸之地,臣等将村裡村外翻了個遍,甚至連廢棄的房屋,地窖都沒放過,實在是毫無頭緒。”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在前往雪柳村的途中,有一條岔道,其中另一條路是通往秃子頂方向。臣擔憂,琰後娘娘與薛雨或許是走錯了路。臣已派遣暗衛前往打探,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有消息傳回。”
所謂的“走錯路”,不過是莫冰替薛雨找的托詞。
她們作為影衛,在宮廷訓練營裡的每一天,都在為各種訓練活着。若是連條道路都輕易走錯,根本沒資格來到女帝身邊成為影衛。
蕭瀾淵不傻,淩霜她們既忠心,但也團結。幫彼此找借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不會抓着這一點指責她們。
蕭瀾淵輕聲問:“你可知,今日是初幾?”
“臣知曉,今日已是十四。”向來冷靜的莫冰一想到明日就是月圓夜,心口陡然一陣顫疼,更是愧恨自己,此番沒能找到沈玄。
“臣即刻再派人手去尋琰後娘娘和薛雨,着重搜查雪柳村那一處的深山區域。必定……活能見人,死能見屍。”
聽說,去往雪柳村那一帶,有不少的山賊水匪。若真是遇上了匪徒設下陷阱,薛雨雙手難敵四手也不無可能。
這是莫冰一路回來,想到的最壞結果。不然以她對薛雨的了解,薛雨是不可能連一點消息都不傳回來的。
“死?”聽到那個死字,蕭瀾淵心口一滞,仿佛漏掉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