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不動聲色地掃了那三個太醫學徒一眼,低聲對沈玄說道:“琰後娘娘但請放心,他們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徒兒,平日裡最是老實可靠,斷不會胡亂言語。”
誰都曉得,在這皇宮裡做活,時時刻刻都是提着腦袋在辦事,既選好了陣營,就不敢輕易當叛徒。
劉顯深知此次為女帝制藥一事幹系重大,他這兩日特意把平日裡和呂執那邊有往來的人都支開了,現在這禦藥房裡,都是他信得過的人。
沈玄寫完方子,但臉色依然凝重,“這藥隻能暫時起到氣血調和,壓制寒毒發作的作用,治标不治本。若不能在月圓夜之前尋到紫靈參和雪蓮花,聖上即便服下這新配的丹藥,也隻能多撐一些時日,終究難以徹底擺脫寒毒的侵蝕。拖得越久,寒毒就越難解。”
劉顯聞言,心頭一緊,原本舒展的眉心瞬間又擰到一塊兒。
“琰後娘娘放心,臣這就親自去催,定要讓親事官加快尋藥的速度,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兩味藥找出來。”
沈玄回到乾華宮,依舊憂心忡忡。
臨出門前,她吩咐芙蓉熬好湯藥便先倒入浴桶中,隻需等她回來給女帝施針。
蕭瀾淵躺在錦榻上,聽着廖海剛給她呈報完早朝的情況,接着是莫冰。
莫冰遞給蕭瀾淵一張紙條,又向她禀報了些什麼。
這幾日鮮少看見莫冰的身影,今天看見她,沈玄便多瞧了兩眼。
沈玄站在殿門外,聽着女帝和莫冰的對話,但聽得不真切,隻隐隐聽到陸雪兩個字。
此前,錦書曾向她提起過,女帝身邊有四大影衛,個個對女帝忠心耿耿,比禦林軍更受女帝的信任和倚重。
可她在乾華宮住了這麼許久,一次都沒見過那個叫陸雪的影衛。
她好奇地轉頭看向薛雨,小聲問:“你們四大影衛不是四個人麼?為什麼隻有你們三個?”
薛雨正擺弄着手裡的一串小鈴铛。這是她托人出宮時特意帶回來的,準備給花卷挂在脖頸上。這樣一來,無論花卷跑到哪個角落玩耍,隻要聽到鈴铛聲,就能輕松地找到它。
她一直想着花卷,全然沒聽見沈玄跟她說話。
沈玄見她這副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擡手拍了拍她手中的鈴铛,打趣道:“花卷不過是隻小貓,你可别對它癡迷過頭。若真想風花雪月,還得找個實實在在的人呀!”
薛雨呵呵笑了兩聲,“娘娘,您說的這是哪裡話?我們這些做影衛的,哪有談婚論嫁的權利?我隻要花卷陪我玩就行。”
薛雨的性格極好,心思單純,隻要一提到花卷,眸裡全是歡喜,倒是挺容易滿足。
沈玄又問了一次,“您們四大影衛,還有一個人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哦!”薛雨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說雪姐姐吧,她出宮找神醫去了。”
“神醫?”沈玄噗地一聲,笑了,“這世上哪來什麼神醫?不過是些江湖騙子打着幌子招搖撞騙罷了。”
“琰後娘娘,您可别不信。”薛雨一本正經地說,“聽說這神醫能讓死人複活,能讓白骨說話,雪姐姐聽到這個消息後,便出宮尋這神醫去了,她說隻要找到這個神醫,咱們聖上就有救。我信雪姐姐說的話。”
“哼。”沈玄還是不信地搖搖頭,要是這世上真有神醫能讓死人複活,白骨說話,她倒是也想見見,順便打打假。
“你們聖上這寒毒……”
這時,莫冰走出來,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牆立在沈玄面前,一下子打斷沈玄要說的話。
她木讷地對着沈玄點點頭,似乎在跟她打招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娘娘,聖上讓您進去。”
沈玄皺眉,她實在難以理解,蕭瀾淵一個女帝,怎麼受得了莫冰這樣又冷又木的性格,說話總是一闆一眼,慢個半拍。
沈玄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給莫冰一個微笑,轉身踏進殿門。
殿内,女帝斜倚在錦榻上,隻輕輕調整了一下睡姿,便使得那身上的裘被滑落,連帶着寝衣順勢下滑。大片如雪的肌膚袒露在外,鎖骨精緻,左肩處的紅梅胎記格外醒目。
她烏發肆意散落着,一雙鳳眼宛如幽潭,唇角輕扯,綻出一抹冷意 。
“怎麼去了這麼久?莫不是在禦藥房迷了路?”
沈玄滿心憂慮,卻不想讓蕭瀾淵察覺到禦藥房缺藥的事,隻能強扯出一抹笑容,解釋道:“迷路倒沒有,我這不是頭一回進禦藥房嘛,一時好奇,就多瞧了幾眼。”
“你好奇?”蕭瀾淵面色一沉,語氣清冷,“朕倒是更好奇,你是不是忘了今日要做什麼?”
“我?” 沈玄靈動的杏眼滴溜溜一轉,稍作思索,坦然道,“我沒什麼特别要做的呀!”
“沒什麼要做的?”女帝的聲線又冷了幾分,“難不成你吩咐芙蓉熬的藥,是打算讓朕随便泡泡個藥浴?”
沈玄這才猛然想起,今日要給女帝藥浴施針解毒。
剛滿腦子都是禦藥房藥材短缺,找不着藥的事,後來又好奇影衛陸雪,竟把給女帝解毒這檔子事忘得一二幹淨了。
是她出門前特意叮囑芙蓉,藥熬好了就倒進浴桶裡,自己會盡快趕回。哪曾想,這一來一回耽擱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