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聖上并未邀請娘娘參加這場宮宴,咱們這般不請自來,怕是會觸怒龍顔!” 錦書神色不安,小步緊跟在沈玄身側,朝着承光殿的方向走去。
越走心越慌。
她家娘娘是别國女子,剛入宮就被發落到了掖庭。估摸着是不曉得這冰璃國的宮規,對聖上的性情更是知之甚少。
都說槍打出頭鳥,就娘娘這直爽不計後果的性情,已然得罪了呂太妃。再這麼下去,日後恐怕麻煩不少,如今理當收斂鋒芒,低調行事才是。
沈玄淡淡道:“她是沒有請本宮來,但也沒說不讓本宮來呀。”
想起那日與女皇帝的約定,沈玄眸中閃過一絲決然,既然答應要幫襯女皇帝,那就要說到做到。
薛雨跟在後頭,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容,眉眼彎彎,永遠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摸樣。
錦書回頭瞧了眼薛雨,貼近沈玄,低聲說道:“娘娘,奴婢還是擔心,今日這宮宴邀請了攝政王,呂太妃必定也到場,您可得小心應對,有攝政王在身邊護着,呂太妃怕是會更加張狂的,奴婢擔心,攝政王會在宮宴上為難娘娘。”
錦書三年前被安排到念悠宮侍奉呂樂丹,見過那兩父女欺辱宮人的樁樁件件。他們絕對是個睚眦必報的陰險之人。
那日娘娘是為了救她才得罪了呂太妃。萬一,今日宮宴上攝政王找皇上為呂太妃出頭,她們這一去,不就是自己撞槍口了?
“沒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沈玄不以為意,“有皇上在,本宮倒想看看那對父女是有多麼的不把皇上不放在眼裡,敢在這宮宴上為難本宮。”
知道她家娘娘勸不動,錦書還是提醒道:“娘娘,還是低調點行事才好。”
“本宮,低調不了。”沈玄笑了一聲,“有時候,退一步并不能海闊天空!如果本宮還像以前那般忍氣吞聲,含垢忍辱,他們必定會覺得本宮好欺負。這皇宮不是本宮的家,沒有家人的保護,本宮隻能保護自己了。”
臨出宮前,她師父曾對她說過,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無論跟什麼人交往,或做什麼事,能睜隻眼閉隻眼最好。如果不行,那就沒必要再委曲求全。
她本想着在這皇宮裡低調行事,做好自己這個和親使者的本份。隻要兩國和平,百姓安甯,她受些委屈也算值得。
無奈她一入皇宮就死了皇帝,連龍顔都不讓見一面,就被扔到了掖庭,那些人還将皇帝之死歸咎到她的頭上,讓她淪為衆人眼中的不祥之人。
更甚的是,還差點莫名地死在掖庭的火海裡。
她隻覺得自己就像一枚廢掉的棋子,被無情地扔到一處不見天日的暗角,不知明年何年。
她受夠了被他人肆意操控命運的日子,受夠了整日生活在死亡陰影之下的恐懼。
這樣的低調她再也不要了。
她曾想着有朝一日逃出這裡,但現在看來,先得讓自己活下去。要活,就不能再繼續做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番耳語結束,蜿蜒的長廊也走到了盡頭,悠揚的絲竹聲清晰地傳入耳中。
她們繞過一座嶙峋石山,眼前驟然出現一片缤紛花海。
梅花樹梢在這凜冽中綻開着無數朵胭脂色,像是哪位仙君失手打翻了丹砂匣,将殷紅濺滿嶙峋枝桠。
如此寒冬,卻花開正豔。
隻是,她們今日來這裡,是為了陪女帝戮力同心對狂臣,而非欣賞這眼前的美景。
沈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領着錦書等人走向宴席。
宮女進出的身影絡繹不絕,午膳時間還未到,美酒佳肴已經被她們端入殿中。
看來今日邀請的大臣不少。
沈玄一出現,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宮女們更是一陣驚歎。
今日的沈玄,可真是光彩奪目。
與丞相交談中的蕭瀾淵,聽到響在耳邊的聲聲贊美之詞,下意識地擡眸看去,便瞧見腳步款款,向殿中走來的女子。
那是個集靈秀溫婉于一身的佳人,宛如空谷幽蘭,清新脫俗,淡雅出塵。如丹蔻般豔麗的紅唇,在光線下顯得格外耀眼,宛如是承光殿中最明豔的一抹色彩。
刹那間,那個被月光浸透的夜晚,寒毒發作時自己的痛苦;沈玄輕柔的安撫,還有那近在咫尺的紅唇,溫熱的氣息,軟糯的話語,纖手輕解羅裳的畫面,每一個細節,都如同潮水般在她的腦海中翻湧。像一道暖流,淌過她冰冷的身軀。
蕭瀾淵在廣袖下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心跳急速如震鼓。
沒想到,那晚朦胧的記憶,會在此刻變得如此的清晰。
而此時。
沈玄也直直向蕭瀾淵望去。
女帝一身龍袍加身,黑眸冷然,隻是清癯的臉龐有些蒼白,讓沈玄不免有些擔憂。
她還沒給蕭瀾淵制出治療寒毒的藥丸,不知她這幾日身體如何了。
沈玄被廖海熱情地迎到了上座。
這座位?
僅次于女帝之下,群臣之上,像是為她而留。
沈玄一時失了神,木然坐下。
淩霜站在蕭瀾淵身側,看見沈玄時也是愣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奇怪,琰後娘娘怎知承光殿有宮宴?”
今日的宮宴皇上并沒有讓她去邀請琰後,琰後怎會知曉?
蕭瀾淵并未回應淩霜,目光轉而投向沈玄,那眼神多了幾分諱莫如深,嘴角更是不易察覺地微勾了一瞬。
她昨日是沒有讓淩霜邀請沈玄,但在廖海問她,是否要告知沈玄今日承光殿有這場宮宴時,她讓廖海隻需提一嘴,不必明說。
果然如她所料,沈玄來了!
“昨日廖公公未曾明說邀本宮前來,可這席上卻好似特意為本宮留了位置?” 沈玄穩了穩心神,一雙杏眼之中閃過一絲銳利,帶着質問的神色看向廖海。
“琰後娘娘,這……” 廖海心頭猛地一緊,隻覺得琰後那冷厲的目光如芒在背,好似是在怪罪自己昨日故意不把宮宴之事告知于她。
可這分明是皇上的意思,他又怎敢直言?